等叶清回到住处,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江风灌脑,他并无睡意,换上一件宽松的白t,开始收拾房间,扫地、拖地,换了一整套新的床品,将东西归放原位,换下的脏衣服全部丢进洗衣机,杯碗放进洗碗机,按下所有电器和灯的开关,屋子像一架被重新注入能量的老旧机器轰隆隆的运作起来。
收拾完所有的东西,文刀也顾不上洗漱,就一头扎进床里,一米八的他蜷缩在床的一边,像一张弓,他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竟感到深深的失落,似乎他心里的箭再也无法对准任何靶心了,尽管他从来都没有把他这张弓拉满过。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暴雨一阵阵得下,节奏恰好,击中文刀间歇性的多愁善感。他坐起身愣了十多分钟,一股强烈的感情涌上来,呛得他喘不上气,然后拿起手机给第一个最近联系人发了条短信。
你睡了么?
还没呢,送栖迟回去之后来工作室整理一下这几天的影像资料。
我睡不着,脑子里很乱。
从你讲起柳文文的事开始我就觉着你似乎不是很舒服。
对,晚上我送钟毓回去的时候,又想起了她。她就像是个幽灵一样,看不见摸不着又真真实实存在于我的生活。我受够了,真的,我受够了。我不想再这样自我折磨了。
那你想怎样?
我要和钟毓结婚。
??????你疯了?
我没疯,我仔细想过了,我不要做一个精神上的不忠者,爱着钟毓心里又不由自主的想着其他人。
好好好……你可要想清楚,你一旦结婚,这一辈子可就只能与她一个人共度了。
我不像你,把妹那么在行。一个人也就够了。
那我问你,你和钟毓在一起后有过别的女人么?
没有,一个我都招架不来。
牛逼。那你想有么?
滚。睡觉。
文刀跟叶清发短信不是心血来潮,因为凭他对叶清的了解,叶清一定是不赞成他结婚的,而别人的反对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催化剂,愈是遭受反对他愈是坚定。他在发短信之前还是犹豫的,他知道做这个决定很难,所以才跟叶清发了短信,他需要别人的反对来让自己更加义无反顾。
在那之后,他俩在老刘的日料店里见面次数越来越少,两个人的生活轨迹在短暂的交叉后也驶向了不同的方向。文刀的事业顺风顺水,上海总公司有一个副总的位置出缺,他竞聘成功,他打算带着钟毓奔赴上海就职之后就结婚,反正她新媒体的工作在哪里上班都一样。他俩之间虽然也会有一些矛盾,但大体说来也算过得风平浪静,文刀把自己大钟毓八岁这件事刻在心上,穷尽自己的爱和宽容。而在叶清和孟栖迟之间,叶清不检点的所作所为始终是孟栖迟的一块心病,他们因为这件事争论过很多次,可每一次都陷入叶清说爱孟栖迟,孟栖迟也觉得叶清爱她,可自己又被叶清的风流膈应着的死循环,心中怨气慢慢累积,俩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不稳定。文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心里十分欣赏叶清,他对自己的颜值是有一个清醒的认识的,没有办法像叶清行走的荷尔蒙一样受女孩子欢迎,但这不代表他不羡慕叶清。他打心眼里觉得叶清这样的生活态度和方式很自由,把妹又有手段套路,人生体验也离奇丰富。可他这种蠢蠢欲动的羡慕从来不敢和钟毓说,在别人看来,他还是一个安全感十足的“闷瓜”。所以他只好把叶清告诉他的那些故事稍加修饰写成故事用笔名发布在网上,吸引了不少读者,当然没有人知道真正的作者是他。在一众读者中,其中有个昵称是“一无”的笔友跟他聊得十分投机,一番深入了解后才知道这个笔友竟然是他同校的小学弟,而这个有意思的笔名“一无”也是学弟取自成语“一无是处”。后来俩人通过网络熟稔起来,他把这个学弟当做了树洞,将那些个快乐悲伤轻松沉重的故事不加修饰一股脑地讲给他听,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网络上的陌生人似乎更值得一个人分享秘密。
文刀在来到上海就职解决住房问题之后,就把钟毓接来一起住了,没过多久就扯了证。人生地不熟,婚礼也就没大操大办。文刀工作稳定之后就很少回武汉了,大概三四个月才会回去一趟,也是匆匆忙忙的,没有跟老朋友叙旧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孟栖迟终究是忍受不了叶清,就和他分了手。少了恋人这层关系,叶清和孟栖迟广告公司的拍摄合作告一段落,孟栖迟也离开了她的岗位。四人小团体也算是分崩离析吧,文刀和钟毓渐渐跟孟栖迟少了联系,叶清呢,依旧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最后一次出现竟然是天马行空的想要邀请文刀一起把他原本的工作室升级成为一个广告公司,文刀觉着不太靠谱,就拒绝了。但还是背着钟毓借给了叶清一笔钱。所以俩人还保留着对方的联系方式,至于联络的内容也大多和这笔钱有关系。到后来俩个人的生活轨迹越来越远,又天各一方,就基本没有了日常的沟通交流。
【重生?】
文刀再次回到武汉定居,就是2017年的事了。不是衣锦还乡,算是净身出户吧,他和钟毓离了婚,房子和大部分存款都留给了她,一个姑娘在魔都怪可怜的。他也辞去了之前的工作,在武汉xx公司找了份更合适的工作,暂时就住在公司提供的公寓里。刚回来的一段时间,文刀极其不适应,似乎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陌生的面孔,陌生的感觉。他想要联系旧时的朋友,翻遍通讯录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可能他觉着,没有人能理解他现在近乡情怯的感受吧。
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工作日,他外出谈客户,偶然间又走在了珞狮路上,不禁想起来叶清曾说他在这条路的每个酒店里都和“兔女郎”挥洒过青春,那时候听到这些文刀还是很热血沸腾的,现在他看着这些没啥变化的景致,表面平静,心潮起伏,用余光扫视着每一个路人的面孔,觉得新鲜又熟悉,每一个形形色色的人也都充满了他对“兔女郎”的想象,他一直想知道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姑娘。
他忽然浑身一震,直到这时他才缓过神来,知道自己脚下踩着的是武汉的街巷而不是上海的,才算是真正的回到了这个城市。解下婚姻的枷锁,他对陌生未知的东西又充满了好奇,有更多的欲望去了解别人,生活终于不再只是由工作和家庭组成了。他揣着这样莫名其妙的心情完成了当天的任务,走过劝业场路口的时候,他看到樱花大厦的门口飘过一个身影,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是叶清。
他赶紧一边伸出手,一边张嘴想喊住前面那人,可喉头像是卡了块石头一般苦涩,发不出任何声音,腿脚也用不上力,就眼睁睁看着车流和人流从自己眼前滚滚而去,那个人也始终没有回头,最终也没确认那到底是不是叶清。直到那个人消失在茫茫人海,文刀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叹气声中有遗憾还夹杂着庆幸,遗憾没有与旧友相遇,也庆幸没有与旧友相遇。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和过去和解,没有勇气面对过去。
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一直被他带入了梦里,晚上他梦到了叶清。作为一个坚定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他本是不相信梦境是有什么特殊涵义的,可是在刚离婚的那段日子里,他焦虑难安时常整夜整夜的失眠,公司领导看不下去就给他找了一个心理医生,在心理医生的帮助和治疗下,他开始了解梦境,认识梦的涵义,睡眠质量也慢慢地恢复了。在那之后,他总是把梦境当做是对现实生活的某种反映或者某种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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