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孤独

生而孤独

“念身如舟楫，唯充去来依”

——《入菩萨行论》

我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我的孤独，即便有时候并非我有意如此。也许前世我是像李清照那样的女子罢，怀着内心的叹惋，孤身一人立于天地。怪不得我那么喜欢席慕蓉的诗、李清照的词了。初中时还曾经很努力地去背诵她们的作品，只可惜现在已不记得几分。唯一记得的怕是会记得一辈子了，因我感觉已经融入到我的骨子和血液里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孤独的。也许是儿时被小伙伴嘲笑父母不在身边时罢。我之前说过，小孩子的话是最伤人的，在那样的一种年纪。好在有外婆、邻居们，小小年纪倒也不甚体会到孤独的涵义。但要说完全不懂，这也实在是笑话。在外婆那个村子里住的时候，我是怕极了从村口经过，尤其是每回从市区回来的时候，总要被这些老人们抓过去问个子丑寅卯。我这样一个小孩，自然有什么便说什么，她们或许会指望从我嘴里说出一些关于父母的情况，好让她们在座的得到一些可怕的满足感？我也不甚明白。

村口有一颗大树，树下会经常有很多人聚集，老人们便和年轻一点的妇人聊天，男士们便在石凳上打牌。我可算是真正见识了打牌时暴躁是什么样了。如果和自己一队的打不好，用暴跳如雷都不为过。我怕极了村口那棵树。每次走到那里时，都加快速度，企图逃之夭夭。可每在这时候，总会有老人把我喊住，又是一顿盘问。也无人教我应答的方法，我总是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耐烦地回答她们的问题，她们反倒是看不出来一样，非常耐心地继续问下去。我随便回答之后，便一溜烟跑掉了。我当然知道，留在我身后的，必定是她们非常精彩的议论，这样的话，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实在是不能听下去的。这样的情景，就不可谓之不孤独了。

所以，我算是从小便经历孤独的人了。每当这样的时候，就好像站在村口这时候，我都盼望自己能有一个哥哥，能够替我非常不耐烦地对答：“有兴趣就去问他父母去，他一个小孩子能知道个什么！”倒也是盼望了许久，可这样的人物一直到现在还从未出现在我生命中。我便拖着我这样的身体，在来来去去的日子中，独独留下了盼望而已。

印象里这样的情况并不多，所以撇开类似这样的日子，我的童年过得倒也十分畅快。我会特别感到孤独的时候，便是母亲每次离开村子去外省的时候。她每次回来的日子，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快乐了起来。可她每次呆的日子也不长久，最多十多天便要离去。这让一个小孩子确实难以承受。我便是在这时候会深深感觉到一种无助的孤独感。

也因此，我非常喜欢这句话。这句话描述的场景，不可谓之不壮观，让我顿时想到了那句诗“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一片江面，没有波涛。一艘小船，头顶上一轮非常美丽的月亮。这艘船就在这样的日子中来来去去，了此一生。是那样的孤寂。让人心头一紧。

我应该是初中时养成的逛操场的习惯，一直到大学毕业，从不间断。我喜欢一边戴着耳机，一边在操场闲逛，也顺便想想事情。好吧我承认，我的多愁善感就是在这样的闲逛中不断增长的。可也，并非全部都是坏事呀。至少我现在能用我真诚的心去回顾这样的日子，倒也不算坏事。而且呢，我也培养出来浪漫主义情怀来。在闲逛的时候，我总也能想象会有一个人，悄悄来到我身后，为我轻轻披上衣服，然后和我一起走，一起说笑。是不是很熟悉的一句诗？“相思则披衣，言笑无厌时。”看，浪漫主义情怀出来了。当然，这都是想象。没有人这样对我做过，以后也不会有了。

我是个非常念旧的人。喜欢一件东西、喜欢一个人，总也是长久不忘，也不肯轻易更换。甚至连吃的饭，我都可以吃同一个店面超过两个月。这一点，我和艳雲经常自嘲。她和我一样的脾性，一样的口味，于是我们在大学时经常约饭，而且每次都会去同一家店面，直到那家店倒闭了，或者我们俩实在吃腻了，才会换一家吃。从不会出现一个星期换几家店吃的情况。是不是害怕改变带来的不安全感？好像也是一种孤独的表现？

印象里初中时，有两次是我感觉最为孤独的。有一次下晚修的时候，妈妈过来学校了。她明天又要去深圳，趁着今晚再来看一下我。和她见面之后，我强忍泪水，把妈妈送到校门口，便返身往回走。回到四楼教室外走廊，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说：“妈妈我再打一个电话，你不要接，你的手机铃声很好听，我想听一下。”于是就挂掉重打，歌曲的名字我怕是难忘了吧，而且我现在就在听《New Morning》，一首非常动听的曲子。听到一半，妈妈把电话接了，说：“妈妈还在校门口，你出来吧。”于是便出去再见了一下。这是我感觉到最孤独的一次。

第二次就不想说了，是关于一个朋友的。事情过去那么久，我也已然原谅他了。这是两次感觉最孤独的时候了。现在看到这一句“念身如舟楫，唯充去来依”，我立刻就想起了这两次感受。很贴切，不是吗？

回想起这样的经历后，接下来却也不知道怎么动笔。呆在电脑前，一个字也写不下去。我也烦透了这样的自己，脑子里会和自己说，一定要做个乐观、开朗、睿智、稳重的人，可我也想要把我遗失的日子找回来呀！过去的就过去了，可我也会继续保持我的多愁。

初中也便这样过去了，班级很好，老师也很好，再加上学业在，总也没那么多时间感受孤独。高中时因为要备考就更不明显。我记性是不大好的，很多东西翻来覆去很多遍了我却也怎么都记不得。可如果要是我骨子里决意要记得的东西，恐怕这辈子也难以忘记。

有那样一个场景，我怕是永生难忘了。甚至每当我想起来的时候，内心都会非常心疼。那时我已经上大学，假期回去，总会到外婆那里呆些日子。外婆现在一个人住在家里，舅舅他们都出来市区了，老人家不愿意过去，只愿意在村子里呆着。外婆给我做了我小时爱吃的煎地瓜片，好吃极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外婆会特别留意我喜欢吃的东西，在我要回来的日子，总是会提前准备好，比如地瓜、地瓜叶、椰子、芋头。记得有一回，我和舅舅他们一起回来，舅舅想要吃厨房的一个椰子，外婆阻止了他，说是特意为我留的。我说舅舅想吃就吃嘛，我想吃就再去摘。因此我都不敢再对外婆说我想吃什么，喜欢吃什么，因为这次说了之后，下次回来准能看到。

村里的生活也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也有些改变，村子里的青壮年劳动力都跑去市区了，村子里都是一些小孩和老人。外婆以前一般都是七八点就睡觉的，可现在也在电视机前呆到十一点才去睡觉。我心疼她，都会尽可能多些时间去陪她。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开始和我计较时间了。一般班车最晚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她总会说你四点半再出门吧。如果我说我有安排，吃完中午饭就要去坐车了。她说不用那么早，四点再出门吧。后面又再再地讨价还价，像极了菜市场里做买卖的。我于是便四点半才出门，我心疼她。要出门的时候，她硬是要塞给我一个红包，我自然是不会拿的。拒绝了之后我看她眼睛已经开始泛红，我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还喊着让我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语句里有一丝哽咽，我头也不回，不敢看她那泛红的眼睛，更怕我这一回头她更难受。我一路走去班车站，觉着甚是孤独，甚是孤独。这应该是永生难忘了。

我文笔不好，描绘不出当时的场景，只在回想起来时，总会有些心疼。可单看我写的文字，连我自己也不能被感动。那也无妨，因为或许会有人真的有这样类似的场景，而此刻借助我的文字，能够忆起他的孤独。有人说，你总强调孤独作甚？因为当我知道我生来是如此孤独时，便不会再对许多其他的事情，心有挂碍。知道很多东西不是我生命中长恒陪伴的，就不会为了这些东西而闷闷不乐。因为很多东西，都是来来去去而已。如此，希望我们能过好这一生，过得：善良而勇敢、自由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