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屎蛋子（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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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区时已近下午三点。见到熟悉的小朋友在玩耍，女儿急了，非要下去。没办法，大林子让小玉儿陪着下去，他独自去地下车库停车。 上来后，大林子瞧见老婆小玉儿在跟一帮女人玩牌了，女儿跟一帮小伙伴早已不见人影，跟小玉儿打个招呼，就径直回家了。

五点左右，小玉儿领着女儿回了家。女儿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想必是玩得正尽兴时被老婆强拉了回来的原因。女儿没理睬大林子，径直走向沙发。再看小玉儿，眼角却似流露出高兴的神色。

有什么好事？大林悄声问。

这个时候，哪怕正常大点的声音，也会招致女儿的厌烦。

哪有什么好事，小玉儿换着鞋子，说，在下边打牌，跟那帮子娘们顺便聊了会儿，原来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听他们一说，我心里平衡些了。

说来听听，那她们家都是什么经？

大林子知道，那几个娘们家里全是做生意的，都是有钱人。小玉儿换着家居服，说，大家都说小凯娘最傻啦，老公做这么大的生意，家里怎么说也称几千万吧，可上顿面条下顿面条，把根独苗都吃成面条了。再看穿的，上百块的衣服都不舍得买。老公吧，天天不在家。真不知挣钱到底为了什么？省着省着，窟窿等着，再说了，还不知钱给了哪个女的呢。

大林子点头称是。小玉儿接着说，牛牛家吧，批发蔬菜，天不亮就抢着去批发市场批发菜，跟打仗似的，稍晚些就抢不着新鲜的了，晚上收菜要忙到凌晨，一天能挣个三二千块钱，可是你看，累得跟没魂一样。听说，牛牛爸爱上网，跟一个女网友好上了。梅姐吧，老公天天上夜班，她倒好，老公前脚走，她后脚就出去了，也不知忙些什么，儿子的晚饭也不管。你说，这叫过得什么日子？还有小胖家，跟小凯家差不多，你看那娘俩，一年来，年头到年尾，就那一身衣服。

大林子小声问，那人家就没谈到我们？

小玉儿眼皮一翻，说，当然谈了，不谈我们，我有那么高兴吗？大家伙都羡慕我们家。两人都在事业单位，工作体面，工资旱涝保收，正常歇双休，还能带薪休假，退休吧，国家管着。这帮子娘们说，早上一看到我背着包出小区门，就羡慕死我了。

看来，小玉儿找到平衡点了。有钱人并没有我们相像中的幸福快乐。

再看女儿早已兴趣盎然地看起了电视，想必情绪正常了。

大林子戏虐地说，你那是羊屎蛋子，表面光。咱受难为的时候，她们几时看到过？老婆小玉儿在兴头上，对大林子的话不以为然，说，羊屎蛋子就羊屎蛋子，光面就是让她们看的。至于里子，我们关上门来，自己知道就行。

也是这个么理。你说她们几家，挣钱多有什么用。挣了钱就是花的，不花跟没挣一个样。真不知她们咋想的。钱多又怎么了，还不如我们呢。你说是吧？我们这叫作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小玉儿深以为然。

看老婆高兴劲，大林子趁劲说，老婆，今天中秋节啊，要不，我们整几个菜，喝上杯？

女儿倒耳灵，听说喝上杯，随着起哄，我要喝果汁。

喝你爷俩个头！小玉儿笑着，走进了厨房。大林子知道，今晚的请示批准了。

月亮升上来了，圆圆的，发出柔和的光。女儿兴奋地要求碰杯的声音传出很远，一家人其乐融融。

同事的喜酒，大林子最终还是去了。大林子做了好久的思想斗争后决定的，同事一场，低头不见抬头见，毕竟在一个锅里摸勺子，一个战壕的战友。

国庆这天，一家人宅在家。女儿看动画片《熊出没》，老婆小玉儿玩电脑游戏。大林子无事可做，电视跟电脑都没他的份，只得一会儿陪女儿看会熊出没，一会儿陪老婆玩会游戏，要么，一会给这个倒杯水，一会儿给那个削个苹果。女儿看得聚精会神，心思全在电视上，不时被逗得哈哈大笑，手舞足蹈，小玉儿呢，瞧着大林子出出进进，戏称他服务良好，计划在年底时，与女儿协商后，发他一张大大的奖状以资鼓励。

大林子非常享受这样的时光。一家其乐融融，夫复何求。可是，这样的美好时光并不常有，即使有，也要有好的心情才能享受。

有时，如同石缝里的挣扎、顽强生长的野草，厌恶自己的不良情绪会突然滋生出来：一个大男人，上班时，几乎无所事事，虚度光阴，耗费青春；下班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围着老婆孩子转。这样的人，能有多大出息？难怪出现家庭经济危机呢。俗话说，有为男儿，志在四方。自己这算什么？这叫没出息，窝囊！

这个时候，大林子整个人就会蔫了，接下来，通常会躺在沙发上，眯着眼，一动不动。，躺着，他的思绪如脱缰的野马，满脑子全是生活中点点滴滴的困窘，心中不由地一遍遍恼恨自己的无能。

知夫莫如妻。好一阵儿听不到大林子的动静，小玉儿就明白大林子被坏情绪困扰了，趁玩牌走了头科的空当，腾出空，出来，笑脸如花，温言软语地宽慰一番；女儿小，玩心重，仍津津有味地沉醉于动画片的精彩剧情中。不过，她还是从爸爸和妈妈的对话中，多少嗅出了一丝味道，扭过头，关切地问，爸爸，你怎么了？大林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没怎么了呀。显然女儿感觉出大林子的情绪不对，继续问，是不是妈妈惹你生气了？不待大林子回答，她就瞪起小玉儿来，质问，妈妈！你为什么惹爸爸生气？说着，不再专注于电视节目，挪到大林子的头旁，用稚嫩的胳膊要搂起大林子的头。

小玉儿回书房继续玩自己的游戏。大林子被女儿的温柔体贴温化了，顺从地抬起头，任女儿搂着，说，爸爸陪你看熊出没。女儿温顺的应着，开始眉飞色舞给大林子讲起聪明的熊大和笨拙的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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