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无枝，摄于2018年北京草莓音乐节“紧急联系人”的变迁
文/人物速写本主笔 无枝
正当岁月静好时，同事忽然接到一催债电话，吓得瑟瑟发抖。
仔细一问，原来欠债的人并不是她，而是一个她几乎想不起来的人，她只是其在办信用卡时填写的“紧急联系人”。她一脸茫然！
把她列为“紧急联系人”的欠债人是谁啊？经过一番摸索，竟是她的一位旧闺蜜的前男友。她说，两人只有过一面之缘啊。
一
通常，我们在办理信用卡、入职手续等情况，都会涉及到填“紧急联系人”这一项。
单从字面上讲，“紧急联系人”是没有强调我们跟这个人的亲疏关系，可它的潜台词却是：在我们“失联”的时候，不仅要这个“紧急联系人”能被联系到，还要这个“紧急联系人”能有效联系到我们，甚至他还可能面临接收、处理我们遭遇不测的消息。
所以，“紧急联系人”自然应该是填写我们亲近的人。像那位同事的朋友那样，填写八竿子才打得着的人，明显就是想在遇到紧急的情况，能安安静静地“失联”，或者使他们亲近的人免于被紧急联系的尴尬或困境。
二
我一本假正经地思考这个问题，可问及身边朋友时，他们却并没有太严肃地看待“紧急联系人”填谁这个问题。
“好像是你。”
“填的我另一个手机号。”
“好像是前女朋友，电话号码记得顺口。”
“我表哥，当时他也在深圳。”
“我妹妹，住在一起的。”
“好像填的是我妈，记不住我爸的号码，又懒得翻通讯录。”
“没啥意义，翻开通讯录，手指一划，划到谁那里就填谁。”
……
在受访人群中，他们填的大多是曾经或现在住在一起、空间距离较近的人，而且普遍认为填这个“紧急联系人”几乎没有意义，也正因如此，大家填写的心态很“佛系”，还创造了一些“抽奖”“摇号”式的填写姿势。
有趣的是，填写父母的人似乎不多，或许他们都是不愿多打扰父母的生活的人。
三
每次换工作，我印象深刻的有两件事：一是入职后，像读小说时熟悉人物一样，要熟悉同事，姓名、外貌、技能等，有时刚理顺人物谱系，读得不顺，又得换一本。友人说，或许更像打游戏，自己也要领一个角色。
另外就是在入职前，要填写入职登记表：一次一次地从学生时代开始回顾自己的过去，忖度自己有哪些硬的、软的实力，判定自己的性情究竟是沉着稳重还是热情奔放，再数一遍自己剩哪些亲人，他们今年多少岁了、电话是多少，掂量这一回合的“紧急联系人”又该是谁？
这些信息若是潦草地抄写一遍其实也不费事，只是要按要求以“正楷”书写。一笔一划，慢下来了，就不禁会有一丝悲凉的气息。
我在入职登记表上填的“紧急联系人”，从毕业开始到现在，应该是没有变过。但是，每次填写时或填完后，我会有意无意想起另一档事：遇到紧急情况时，我自己联系的人有哪些？
一是电话通讯录还能翻的时候，能够理所当然地打过去的人有哪些？认为对方也乐意被“打扰”的人有哪些？不熟悉但“打扰”一次不碍事、甚至可能很愉快的人有哪些？想了一遍，最后决定：还是给妈打个电话，又有半个月没问候了。
如今网络即时通讯越来越发达，人们打电话的习惯逐渐在被淡化。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开始反感电话铃声。推销电话响起还好，挂掉就是。要是没有定期联系的一个人忽然打电话来，看着名字，第一反应都是在琢磨，“什么事”，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都会有一阵紧张、烦躁，哪怕是亲人的电话也不例外。
网络即时通讯“即时”不“即时”，其实是很可控的一件事，可以“秒回”，可以“在忙”，可以“没看到”，可以“昨晚睡得早”，可以“这段时间很少打开”，甚至可以“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总之，想思考、该思考的时候都可以自由停顿。
设身处地一想，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几乎不轻易给人打电话。直到后来，被一热衷于电话通讯的朋友教训了一番，才有了一定的改变。
再就是电话关机时，怎么办？换句话，就是我们还记得几个人的电话号码？
在这个记忆“云端化”的年代，人们疏于记忆，遇事都是习惯性地“××一下”。在某一群里，有人连辩论、打嘴炮都以“××一下”为理论支撑。别说记不住亲友的电话，连自己的小号包括大号都记不住，甚至连住所地址、路牌号都可能记不住，只知道某地铁A口出来左拐直走穿过红绿灯第二个十字路口，必要时还得打开手机“××一下”……
当然这也不一定是记忆力退化，毕竟生活习惯改变了，不记住一样不影响生活。
四
琢磨这些改变，也无意批判什么，只是由此想起过去日子：
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个纸质的“电话簿”，大小不一，上面写有一排一排的姓名、座机、手机、地址、邮编……因为不便携，脑子里随时都还能想起很多数字来。至今我还记得老家的邮编，也是我目前唯一记得的邮编。
在那样的电话簿里，排名没有轻重，也没有什么“紧急联系人”。那时，人年幼，没什么紧急的事；就算有非得联系的情况，要找一个人，走路也不长，随时都能到你楼下喊一嗓子，或者直接敲门，面见你或者你当时的“紧急联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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