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朋友送点东西,回家伺候好三小只,已六点多了,不知何处飘来红烧鱼的香味,馋虫便抑制不住上涌上涌,想吃鱼,今晚,我想吃烤鱼。
童年的饮食习惯,确实会影响人的一生。虽已生活于水乡多年,对于河鲜,还是没有特别的喜好。记忆中,赣东北那块红土地上河汊不多,鱼难免稀罕。印象深刻的,是当年那个叫“小乐平”的年轻人,每天从乐平贩鱼到矿区,一个大篮子里装着大半篓时鲜货,价廉而物美。
他的河鲜很抢手。记得夏日上午十点左右,小乐平乘坐的中巴便会准点停靠在大院门口,早早侯着的众人便会一拥而上,抢过他的篮子瓜分原地瓜分。眼疾手快的,总能抢到好货:昂刺鱼、大鲫鱼、大鲶鱼……运气好的时候,还有抱籽大河虾,装在篮子里,噼里啪啦往外蹦,那欢快的情景至今让人难忘。
那时,母亲大人也是抢鱼的主力军。她手脚麻利,为人爽快,从来瞧不上藏着掖着的小勾当,时间一长,小乐平一见面便“阿姨”、“阿姨”叫得亲热,有时还会特意把好货给母亲留着。
正因如此,我家餐桌上隔三差五也会有个昂刺鱼烧豆腐、红烧鲫鱼,油爆大虾之类,挑食的我总是嫌鱼虾腥气刺多,勉强对红烧鱼之类吃个两筷子。我更热衷的,是每天跟着母亲去抢鱼,特别是篮子里那些奇形怪状的野鱼,别人不要,我可是当宝贝的。对此,母亲从不说我,只是笑着掏钱,纵容着我的任性。
多么美好的一段时光,此刻想起,刺目的阳光下,一群人在树荫底下嬉嬉笑笑,那日子清贫却也富有。
后来长大了,来到江南,有了自己的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女儿家,渐渐也成了厨房的一把好手。江南水乡,河道纵横,河鲜品种堪称琳琅满目,可她的菜谱,也会只跟着家人的胃口。胖少打小不喜吃鱼,河鱼鲜美,却骨刺细碎,稍不留神,便鲠在了喉咙。有过这样的急诊经历后,老母亲便不再强求于他,即便鱼虾营养丰富,也只规避危险,买少刺的海鱼,好剥的海虾,于是,鱼便被冠以了“不喜欢”,被彻底打入冷宫。
如此看来,人的喜好大多乃后天形成的,自我的心理暗示下的反复固化,一些烙印便被打在了意识深处,无论饮食习惯还是其他,于我,对于鱼的抗拒,便是如此。
好在,积习难改,却并非不能改变。江南人做菜,习惯于契合食材的天然味道,鱼虾清蒸白灼居多,这样的寡淡于本就不喜食鱼的我等而言,犹如再次凭添一“不喜”的理由。好在,时代的快速发展,也带来了八方美食的融会贯通。邂逅烤鱼这道典型川菜,彻底颠覆了我对鱼的认知。
一个大铁盘,一条巨大的鱼,上面满满青椒红椒大蒜,隔老远都闻到一股浓稠的香气,唾津也就止不住满溢了——我已忘记第一次在哪吃的烤鱼,只是一吃便爱上了这“烤”出来的鱼。
它的配料竟可以如此丰富,摊开的鱼身子底下,如同藏着一个聚宝盆,土豆条、老豆腐、宽粉、金针菇、莴苣、藕片、黑木耳……你想到或想不到的配料,都可以聚集于这个长方形的铁盘子里,在这条鱼的遮掩下,借助于幽幽的碳火,完成了美味的发酵融合,并把这最美的滋味,升腾到鱼的身上,再借由热气的上下流转,把一切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这一刻,这条鱼的肉质依旧鲜嫩,可滋味却难于言表,你只能一筷子接一筷子往嘴里塞,才是对它最好的褒赞。
于是,趁着暴雨来临前的宁静,我请自己吃了顿“妒鱼”。可爱的服务员妞妞帮我找了个安静的位置,让我一个人静享与一条鱼的约会——
这一刻,我总觉得我吃的不仅仅是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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