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打了个喷嚏，一群乌鸦扑腾着翅膀“呱呱”地叫唤着。远远往天空望去，滚圆鹅黄的月亮像被染上了几滴黑墨。数滴黑墨缓慢地移动着，看样子始终飞不出圆月的地盘。
刘华倚在窗外，呆呆地看着这散着润洁光辉的有黑色瑕疵的月亮。这是她来到大理的第一百天。
望了许久月光后，不知道在哪一霎，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她垂头苦笑，“这月光有些刺眼呀！”
身为南汉公主，她早就清楚自己的命运，以及——姐姐刘云的命运。原本她以为她成功了。蕴采给了她希望，给了她挣脱命运的机会，却也在十年之后毁了她精心安排的一切！
公主，肩上担着的是家国的命运。尤其是乱世中的小国公主。
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常常发现对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母亲时而望着自己落泪。而自己每次问她：“娘，怎么啦？”母亲都会立马抹去眼泪，装作没事。
她一直不知道其中缘故，直到她二十岁那日。
他的叔叔，南汉国的最高统治者——南汉皇帝，在那日大摆筵席。
玉堂珠殿上，且不说殿内装饰用真金以及碧绿的羽毛，仅是庭院铺的上了珍稀黄色琉璃釉的双凤、牡丹、莲花精美样式的地砖就衬得宫殿极其奢华。邀请的宾客不是邻国的贵胄王子就是本国的大家族的公子少爷。
她穿上精心缝制数月的艳丽华服，涂粉贴花点朱唇，真真是个艳丽美人儿。饶是如此迟钝的她也明白了叔叔让她盛装出席的含义。
当晚深夜，母亲慢慢踱步进入进入她的房间，郑重其事地告诉了她过去十几年都不肯告诉她那落泪的原因。
身为公主，理应承担维护国家和平的责任。母亲说，她多希望生的不是女儿而是儿子。因为公主的命运从来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从来只能逆来顺受，接受并完成联姻使命。
“华儿，如今你已二十，想必很快就得背负上联姻使命。娘真的希望你永远都不要长大，永远都那么快乐无忧。”严氏疼惜地拥着刘华，久久不放手。
“可是华儿，你要记住，联姻不是儿戏。无论你日后嫁去哪里，都不可再娇蛮任性。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南汉的国运，都可能成为他们攻打南汉的借口。若你出嫁，恐怕再无可能重归南汉。在异国他乡，难免怀念故土。或者，难免遭遇后宫风波，但万不可太过脆弱、自怨自艾。娘希望我华儿这一生，无风无浪，安稳长寿。”
纵使有千万句疑惑和不甘都吞下了，因为她从来未曾见过母亲如此悲伤的一面。在她成长过程中，母亲从来是那个坚韧、恬静、不喜不怒的人。
那天母亲离开寝宫后，她一个人靠在窗边吹了很久的风。那晚的月与今日一般浑圆，透着黄玉清润的柔光。到了子时，更夫打更，她才从窗边离开。
忽然，一阵令人迷醉的沉香乘风飘来。
“清远公主看上去心事重重？”一道低沉和缓的女声响起。
她如同大梦初醒，转过身一看——姐姐的贴身侍女蕴采正坐在窗台对着她淡淡地笑。嘴角弯的弧度甜美极了，眼眸中却没有一丝波澜。
她吓了一跳，“这么晚，你如何在此？”
“因为奴婢听见了公主的心声，特意赶来助公主圆梦。”蕴采从窗台上优雅地跳落，不慌不忙地回应，像是笃定了刘华不会责罚她一样。
“你……你到底知道什么？”刘华发觉心在“突突突”地猛跳，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强烈的可怕预感。一滴冷汗从鬓角滑下，钻进裳内。
“公主可相信我有预知未来能力？”蕴采的眼睛转了转，顾盼生辉，眸子里藏着千万根抖动的媚丝。
“什么？”刘华忍不住捂住了心口，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假装镇静地问。
“你和你姐姐要嫁的人可是大不同呢！同样是刘家女儿，哎呀，命运却正好相反。”蕴采幽幽地叹了口气，原本微低的头此时却高傲地昂了起来，毫不掩饰地直视她。
刘华完全没有料到，这时被她猛地一盯，藏进眼眸内的讶异、惶恐立马无所遁形。
蕴采毫不掩饰地继续直视着她，笑意更浓，刘华的反应在仿佛就在她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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