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味道

      这是新浪博客上的一个征文题目，它勾起了我对童年夏天各种刻骨铭心味道的记忆。       

      夏天，放暑假，不用上学了，我便承担起家里放鹅的任务。早晨六七点钟，我打开鹅圈，扑鼻而来的是鹅拉了一夜的粪便的味道。你可别以为是很臭很臭的味道，其实是发了酵的青草的味道。待饿了一夜的鹅扑出圈门，我便拿着一根竹枝，把它们赶往青草长得最为茂盛的田埂上。刚到理想的草地，鹅们便伸长了脖子，张开扁平的喙，衔住几片青草的叶子，然后用力把脖子往回一缩，形成一个“2”字，借助这股力量把草扯断，那断草便成了它的囔中之食了。十几只饥饿的鹅在挂满露珠的草地上竞相吃草时，那马力不亚于一台割草机。草的清香随着被扯断处汁液的溢出而飘散开来，钻进我的鼻腔。我一次次地深呼吸，想把青草味灌进胸腔，长久贮存，那样子也极像吃草的鹅。

      童年夏天清晨的味道是那流溢在露珠里的青草味儿，每次想到都想深呼吸。

      夏天，也是棉花和水稻这两种农作物长势最好的时候，也是它们最容易受虫害的时候。于是就需要给它们打农药，防虫害。喷农药的活通常是由爸妈在规定的期限内天气好的午后完成的。他们需背着灌满混合了农药的二三十斤水的喷雾器，一手摇着喷雾器的打压杆，一手拿着喷杠，顶着烈日在田间来回匀速喷洒。他们每次把家里的棉田或水田喷洒完需要两三个小时，如果只由一个人喷洒，时间还要更长。每次在估摸着他们喷洒到一半的时候，我便会携着壶浆，到田间地头给他们送水，爸妈的衣服已经湿透，有汗水，还有喷雾器里渗漏的药水。空气里充斥着浓烈的农药味，经烈日蒸腾，味道几乎令人窒息。每次爸妈喷洒农药的时候，我都提心吊胆，唯恐他们中毒，直到他们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回家了，我才松口气。

      童年夏天午后的味道是那蒸腾在烈日下的农药味儿，每次想到都无法呼吸。

      夏天，没有空调的年代，晚间消暑纳凉成了头等大事。那个时候，家里的晚饭通常是绿豆稀饭，有助于消暑。绿豆稀饭煮好后，我们姐弟仨用钢精锅把稀饭盛起来，放在已经搬出门外的桌子上凉着。钢精锅放在桌子上，锅盖揭开，锅里冒着热气，那热气把绿豆的清香携带了出来。我们姐弟仨就围坐在桌旁，看着绿色的香气在夕阳里氤氲，不敢呼吸，唯恐不等爸妈“带月荷锄归”，香气已被嗅完。我们就那样静守着，夏夜的安适、清凉就从这绿色的香气开启了。

      夏天傍晚的味道是那飘散在夕阳里的绿豆稀饭的味道，每次想到都不敢呼吸。

      后来，闻过的味道越来越多，各种味道只是走马灯似的掠过鼻翼，来不及停留，便被后来者驱散。唯有记忆深处夏天的味道永不消散，记录着我的童年，提醒着我——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