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下午,一个人开着车,找不到回家的钥匙,干脆一路冲到了几十里之外的湖水边。在最后的防护栏前刹住车,冲出来,呼吸自由,像穿行在云层里的一只雁。
日未夕,水犹寒。安静下来的我,趴在冰冷的围栏上,久久的注视着日薄澜岸。
这水的丛林在波光里让人心思发堵。我想要穿越这丛林。可这丛林以山一样的颜色对我,它有亘古长生的根,生出千变万化的枝蔓,阻挡冲动,消弭怨恨,护卫花鸟鱼虫。我只能站在这光景之外,游人如织,行人如水。
我不是喧嚣的人,我从几十个亲戚朋友及其附属子女的聚会里逃出来。我不是喧嚣的人,有时我也和他们一样,吵杂、热闹、狂欢、真实。我不是喧嚣的人,那句歌词唱道,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就这样爱上孤单的狂欢,安静的狂欢。
可是寒冷,寒冷让我有些仓促拘谨的模样,自知面容惨白。以这惨白的面容面对人生,何时会看见希望的天空里闪烁出的明亮的光环?
河畔的风掠过黄昏时的湖心小岛,它有一个诧异的名字“太阳岛”,是不是因为长得太圆,失掉了曲径探幽的情致,就被浅笑着调侃。无所适从的心,突然就有了欢愉。大自然以她所向披靡的征服,扫荡了我们全部的城堡,从心到脾,从发尖到脚趾的陷落。郁达夫在《沉沦》里讲:“他看看草木虫鱼,看看白云碧落,便觉得自家是一个孤高傲世的贤人,一个超然独立的隐者。”若隐在太阳岛,听说是要看漫山鸡毛飞,一地鸡屎围的。这光景我不想迷恋。
帕斯卡尔说,人是一个被废黜的国王,否则就不会因为自己失去了王位而悲哀。此刻,我要如何走回自己的神庙?我因自己还懂得悲哀瞬间觉得伟大了起来。这些年我从未放弃过的梦想,摇摇欲坠,我权衡过很多遍的人生亦无法打破。理想的轨迹是一个怅惘的圆,在不甘心里缀缀地到处诉说。那些自以为是的安静,自以为是的洒脱全是扯着谎的铁杵与麦穗,总会在某一刻骄傲起来的瞬间真实的流露,拥挤的冒出尖来。站在一段冷酷而安全的距离审视自己,源源不断的从云里雾里山野里重新跑回的少年时光,游离过匆忙过奢侈过的青春岁月,来不及也根本就不曾懂得主宰自己的光阴就这样从指缝间溜走,而我终于看清了我自己,那是二十年前的我,还扎着羊犄角一样的发辫,在某个霹雷打闪的傍晚,我和爷爷推着磨好面粉的排子车在一个狭窄的檐子底下躲雨。爷爷抽着五分钱一包的烟,蹲在地上,笑呵呵地看着我,我正坐在半截矮矮的青石砖上,抱着双膝,一字一顿地给他讲我编的故事,麻雀与国王。我听到我的声音从未如此清晰,犹如暗夜里骨瓷的杯子发出铮铮的光亮。我的心也亮了起来。
眼前是大海,大海的天空里闪烁着幽蓝的明亮的星。不是所有的星,我们都能看的见,有一些也许距离地球太远太远,要隔很久才能抵达视线!想到这里,转身,不退,调整方向。我笃信这一切亦会是大江歌罢掉头东的一种表达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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