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

今天是田晓禾二十三岁生日，用一钵简简单单的素面就打发了过去。好像是特意般，不去庆祝任何一切。这不过是无数个平凡日子其中的一个而已。田晓禾对自己说。

吃到第三口面条的时候，田晓禾有些后悔了，难吃。混沌的黄面汤泡着一大钵素面，早知道就打个蛋花加点肉了，素成这样膈应谁呢？和尚吃斋咩，妈的。田晓禾不爽起来连自己都骂。

田晓禾不喜欢过生日，生日这天心情尤其烦躁。这几年，她倒也摸清了自己这个特殊情况。准得像女人生理期必定会经痛一样。于是每逢此日，不是不痛快找她，就是她找不痛快。

其实最开始，不是这样的。田晓禾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过生日是值得期待的一年一度。只因她曾在麦当劳里看到一个女孩。女孩头上戴着卡纸皇冠，面前摆着一个漂亮的巧克力蛋糕，红色的蜡烛照亮她的笑容。人们围着她温柔的唱着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田晓禾那时心里在想，公主一样。

剩下散开的面条热气渐微，钵里零星几粒葱白浮浮沉沉，田晓禾用筷子拨开挑着吃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过生日的呢？初中，高中，大学？不对，好像历史应该更加遥远。

这么一想，就追忆到了八岁。那可还真是印象尤深的一个生日啊。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她也就记得个大概，至于开头是什么原因思索了小半天实在忘了。

八岁的田晓禾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有幸在生日当天来一顿藤条焖肉？哭声，骂声，叫喊声，仿佛存放在岁月留声机里。偶尔在记忆的角落里翻出来，仍旧清晰。

八岁生日，没有蛋糕，没有祝词，没有那瓶用于所有庆贺的百事可乐。只有身上抽痛的红痕，脸上不干的眼泪，残局一样凌乱的房间。童年还没结束，但是童话结束了。

田晓禾灌了两口面汤，打了个嗝，吃不下了。她恹恹的放下筷子。嘴巴里还有面汤的味道，淡淡的虾味，带了一点腥，还有涩。妈的，下次一定要放肉。田晓禾心里暗骂了一句。

做好一切，已经十点了。田晓禾拿起手机，随意的在微信翻了一下，朋友圈有人在发自拍，也有人发心灵鸡汤，还有晒美景和佳肴的。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突然翻到了一条。关于生日，还有派对的照片。配文是，谢谢大家陪我过二十三岁的生日。女孩虔诚的闭着眼在燃着蜡烛的生日蛋糕前许愿。没想到她和我竟是同一天生日。田晓禾细细的翻看着照片，那些快乐，幸福的瞬间。她一丝一毫也没有漏过。

最后她久久的凝视着那个插满彩色蜡烛的生日蛋糕，几颗饱满红润的草莓点缀在中间，雪白的蛋糕底下镶贴了一排黄盈盈的芒果片，看起来十分玉雪可爱。

田晓禾早两个月才吃过生日蛋糕，只不过是别人的。同事在公司过生日，她也分到一块。生日蛋糕味道也就那样，她吃了这么多年，别人生日的味道。或者生日，原本也就那个味道。

突然觉得索然无味，田晓禾关掉了朋友圈，却看到一条微信消息。“晓禾，生日快乐！”

聊天页面飘下一个了又一个生日蛋糕。“请你吃蛋糕，嘻嘻。笑脸/笑脸/”

田晓禾盯着这两句话看了一会儿，突然丢开了手机。去他妈的生日，去他妈的生日蛋糕，简直浪费我时间。老了一岁这种事情还要大肆宣扬吗？又有什么好祝贺的?又不是升官发财。真是无聊透了。

过了好久，好久，对面楼的灯也一盏盏的灭了。快十二点了，这一天终于要宣告结束了吗。田晓禾站在窗前，连挽留都是无言的。

房间没有开灯，深夜漆黑。“嚓。”一小簇火光侧侧的映上她轮廓，模糊界限。也许这就是昏夜的魅力。“嚓，嚓。”田晓禾看着火苗一明一灭，在她手中跳跃着。

不经心的，田晓禾摸到了一侧的调阀，火苗瞬间拨高。焰火骤亮，就像一支巨大的蜡烛，被她握在手中。烛焰轻晃着，温柔的落入她的眼。

许个愿吧。窗外的倒影如是说。

好。她闭上眼，心里说了一个愿望。

“呼。”田晓禾虔诚的吹熄了她的“蜡烛”。房间恢复漆黑，只有打火机余温尚在。她轻声的笑了起来。

生日快乐，田晓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