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约

作者: 柿子蘸白糖 | 来源:发表于2018-02-03 10:58 被阅读0次
    魂约

    柿子祖上在山东德州,当年闯关东那阵老祖宗携家带眷来到东北,到我这辈人也是百年以前的事,所以我算是地地道道、土生土长、根正苗红、生在红旗下,长在阳光里的东北人,黑土地养育的人都挺茁壮。

    今天说的故事应该算《聊斋》风格的吧,史实有无考证已不可查。事儿呢,就出在山东德州。

    柿子姓姜,故事里的人,也就姓姜。

    说起科举,咱们都不陌生,电影电视里经常能看到“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样一夜之间改变命运的情节。且不去赞扬科举制度彻底打破血缘世袭关系和世族的垄断这样的用人方式,也不诟病考试内容的单一和官僚们的暗箱操作,单说这回进京赶考的人。

    德州姜氏,家道殷实,育四子,长子英善天文植被,次子陈禅好琴棋,三子林连喜造假山骑射,唯幼子梓昂无有所好。持年幼,父母寻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诱之无应,遂下意其三子:乃弟贤,奈何其心意无一,吾等百年,念其同根同宗血脉相承,勿弃他人路旁犁杖。

    我还是改用白话写吧………文学底子薄写不好,另外手机码字也挺累,你们看着也费劲儿。

    山东省德州府,老姜头有四个儿子。老大抬头看星星,低头种地;老二臭棋篓子就愿意下棋;老三经常把家里辕马从套车上解下来骑着玩儿,还老捡一些奇怪的石头堆假山。只有姜老四,啥都不好。姜老头寻思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就寻思给四儿子找点啥干。

    老两口深知主观能动性对于工作的开展有多么重要,干好一样工作,首先得喜欢这个工作。无奈找了好些活儿,自己这老儿子就是不愿意干。

    一转眼老大老二老三都说媳妇了,这老四婚都不结。

    老两口没招儿,自己岁数也大了,就把三个儿子叫过来跟他们说:你们这四兄弟脑袋瓜儿不笨,就是不知道一天寻思啥。你们比他强多了,我俩这么大岁数了,就不放心他,等我俩不在那一天,你们哥仨念着是自己兄弟,有父从父,无父从兄,你们哥仨不能瞅着他受欺负吃不上饭呐。

    哥儿仨一块长大,自然知道自己老兄弟的脾气秉性,

    老大说:爹娘,老四岁数小不定性,过几年就好了。

    老二说:跟我下棋的朱胖子他家缺个抄账本的,回头我问问老四愿不愿意去不去。

    老三说:跟我上城里取货吧,一天三顿饭跟我们两口子吃,我吃啥他吃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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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姜头听仨儿子这么说挺高兴,回屋整饭去了,张罗完一家六口团团围坐,这哥仨都能陪老爷子喝一口,就这老疙瘩,不喝酒!多好的菜,山珍海味七碟子八碗,他三口两口扒拉完就下桌,过年也这样。别人刚拿起筷子,他吃完下桌了。

    老两口和仨儿子面面相觑,心又凉了半截。

    姜老大闺女十六那年,姜老四已经二十九了,这天他突然跑到姜老头两口的屋,跪下就磕头。

    老两口见他这出心脏病都犯了,赶紧问:娃啊,你这是咋了?要干啥?

    姜老四跪在地上说:感谢爹娘这么些年的养育之恩,我这眼看着奔三了,不知道自己要干啥想干啥,今天我想好了!

    老爷子听这话喜的心血管堵塞瞬间就畅通了:好哇,你倒是说说你要干什么?

    这姜老四跟老爷子说:爹,我要考状元。

    听四儿子这么说,老爷子心血管虽然通了,脑血管又有点儿不舒服了:儿子,你知道自己多大岁数了吗?头些年你在干啥?

    姜老四十分坚定:爹,我想考。

    老头儿回身看看老太太,老太太抬眼瞅瞅老头。

    老头说:考。

    接着又问:你打算怎么考?

    姜老四说:今年学,明年考。

    这时候老太太说话了:儿子,行吗?

    姜老四望着他娘,笑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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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考状元说来容易,实际上难上加难。也得一层层往上考,还不是年年都有,三年才考一次。先县里报名,县里先筛一遍,考上了就是生员,也叫秀才,然后就回家等着,三年后乡里再考,秀才之间的博弈,得胜的叫举人,然后再等三年参加“会试”,会试就是国家级的考试了,跟现在高考差不多,考进的叫贡士,贡士完了,再三年才是最后的也是最高级别的考试——“殿试”,主考官是皇上,考上了,叫进士。明朝清朝的殿试考试,分前三甲,第一名才叫“状元”,而后是“榜眼”、“探花”。即便一帆风顺的考下来,前前后后加起来正好十年。“十年寒窗苦”就是这么来的。《范进中举》里的范进,其实仅仅是过了第二关而已。

    当时没有什么正规教育机构,不是学生拜师就是自学,考试内容不仅仅是背书,如果只是背书就简单了。还包括八股文、策论、诗经子集,还要结合当今实事阐述出自己的观点,观点还要迎合当朝领导的思想朝向,书写要求字迹美观,结构有程式,字数有限制,句法要对偶。最后,人还得长的漂亮,文质彬彬的要加分。

    比起来当时的莘莘学子,如今的孩子有多少学习上的优势呀…………

    且说姜老四次年县试一举夺魁,这个倒是不难,都是初学者,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拔尖儿也在情理之中。姜郎厉害就厉害在几年后的举人、贡士一气呵成!老两口一看孩子学习劲头足,供!反正他在家呆着也是呆,愿意念书咱就念!

    这姜老疙瘩一考就考到了三十六,三十六岁在当时那个年月几近不惑之年,人的一辈子也基本定了型,贡士下来也算国家公务员,国家给安排工作,饭碗绝对24k金的。比那三个哥哥露脸多了。可这姜老疙瘩不肯就此打住,就奔状元使劲。

    转年迎来了殿试,毕竟是最高级别的考试,作为老百姓能让皇上给自己把把关,这辈子也值个儿了。考试地点也和之前的不一样,得进京。且差旅费自理,不予报销。之所以强调这个,因为进京赶考很可能成为一代贡士的不归路,

    第一山高路远,从德州到北京算是近的路程了,那也要走一周。

    第二穿资盘缠得充足,有很大一部分贡士因为拿不出进京赶考的路费而不得不放弃考状元的机会。湖南湖北的贡士,进一次京来往得半年。“半岁为往来程”足以说明当时的山高路远。

    第三就是天灾人祸,遇见山贼野寇见财起意,遇见暴雨洪水恶劣天气,贡士大多是书呆子,足不出户,十指不沾阳春水,双脚不踩阶下尘,迷路客死他乡的也大有人在。

    不像现在,出了门,的的打的一挥手,走你~高铁动车往上一卧,走你~到点了“双瑞盒饭”端上来,吃你~那时候没这方便条件。(强力插入广告:双瑞盒饭好,双瑞盒饭妙,双瑞盒饭呱呱叫。)

    单说姜老四备了件衣服,拿了府上的“准考证”,踹了二两银子,在市委市领导的高度重视之下,在人民群众的欢呼声中迈着矫健的步伐踏上进京赶考之路。

    姜老四虽是个平时足不出户的宅男,可他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用我们伟大领袖的话说这叫胸中有沟壑,姿势就是力量,经验少一点,理论来补足(分在哪儿用,你懂的)。

    本想着一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的生活得多刺激,可才走到晚上天要擦黑,姜老四这脚就开始疼了,着急进镇子找个地方过夜也好歇歇脚解解乏,咬着牙又赶了几里路来到镇口,抬头见一家客栈门前挂十六个红彤彤大灯笼。

    姜老四朝后退了几步,见匾额下一对朱金对联上书:状元投投状元状元来投,下联:千里寻寻千里千里寻来。横批:文曲及地。

    老四心中大喜,自己这是应了地名儿了,出了家门第一晚就住这么吉利的地儿,此番进京这是个好兆头。

    那时候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玻璃转门,也没有迎宾,全仗着人来人往和牌匾灯笼,姜老四探身朝门里喊道:店家,店家?

    话音未落门里迎出一个身影,借着门里的灯光看不清来人面容,但见水蓝色衣衫长衣大袖,腰上扎了条白色丝带,头上随云髻横穿了根白玉簪,下坠琳琅叮叮铛铛。

    姜郎见是个女人家,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遂问:店家可有客房?

    来人应到:上房一间,夜宿七十钱,下房一间四十钱,客官预意投宿?

    说着又朝老四身上打量一圈儿:客观莫不是进京?

    老四抱拳当胸:德州姜郎,进京赶考,欲宿宝地,下房即可,次日出行。

    店家转身朝身后喊了一嗓:小吕子,接客!

    院儿里小跑着出来一位小二打扮的下人,伸手接过姜郎肩上的包裹,领着往里走。

    肩上的负担没了,老四身上一下轻松了许多,正所谓远道无轻载,多小的东西,背在身上走远路也让人累得慌。

    走了两步听门口马褂銮铃,随着一长声“吁”的吆喝,像停了一挂大车。

    老四随着小二转进院儿里,小二给老四开锁进屋拨亮油灯,随手包袱放在床上,跟老四说了茅房的方位,转身退了出去。

    老四环视屋子一圈,整洁干净,wifi坐便淋浴空调一样儿没有,也不可能有!新晒的被子一股新鲜棉絮味儿,老四拖鞋上床揉揉自己肿胀的脚板,吹了油灯,把包袱枕在头下和衣而卧。

    刚合上眼睛听窗外一行人经过自己门前往旁边的上房去了,老四睁开眼睛借着月亮看到有两个人一会又从窗前走了回去,看身影应该是店掌柜的和送自己的小二。

    老四翻了个身头朝里,旅途劳顿,顷刻入梦。

    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床在震,像有人在敲床。

    老四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的确确有人在敲东西。不是敲床,有点像敲墙。老四一下就精神了,莫不是招贼了?

    瞪着眼睛听一会,敲东西的声是外面传来的,老四蹑手蹑手下床,趴窗户缝朝外看,啥也看不清。

    外面还在咕咚咕咚的敲,老四悄悄把门打个缝儿,伸头朝外看,就见在自己房子旁边一栋二层上房,最边上的柱子旁站了个人!

    这人身材魁梧披头散发直挺挺站在柱子前咕咚咕咚一下下拿脑袋往柱子上撞!

    看清了人,老四反倒不怕了,用当今社会的话说读书人眼里的世界比较单纯。

    姜郎拽门出屋,走到那人跟前正要说话,就见那人一边拿脑袋撞柱子一边叨咕一句话: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

    姜郎侧着耳朵听了好几遍才听清,敢情这是一个上联。

    再看这人此刻已经撞的满脸是血,脑门正中已然裂了鹅蛋大小的口子,鲜血顺着柱子往下淌。

    老四这会儿才感到害怕,哆哆嗦嗦的问:这位兄台此般为何……?

    这人突然停了下来,接着月光老四就见鲜血顺着他长头发滴滴答答往脚面淌,他斗着胆又问一句:兄台此番为何…………?究竟何事如此摧残自己?

    那人猛的一转身,长长的头发沾着血水重重抽到老四眼睛上,老四赶紧伸手去抹,脸上湿答答黏糊糊,睁眼再看,那人脸对脸紧贴自己脸站着,老四吓的说不出话,眼睁睁眼睁睁看着血一股股从那人头上的咕隆往外涌。

    那人突然开口说了话,一字一顿: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

    然后越说越快越说越快,几近呜咽。

    姜郎一步步往后退,他退一步,那人追一步,眼见就要靠到墙上了。

    老四大喊:兄台莫非是要对对?

    听老四这么说那人一下停住了,直愣愣看着姜郎:对者生,无对者,三日内必亡。

    老四吓的呼哧呼哧喘气:我与你素不相识,兄台缘何如此对待姜郎?

    那人盯着老四不说话。

    老四心想此番进京赶考,第一站本想图个吉利住在状元及第,谁成想碰见这样的腻事,再看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自己现在也是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不仅悲从中来,仰头一句脱口而出: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站边!

    听姜郎说出下联,那人站住不动了。

    老四小心翼翼的探头问:兄台此番对仗可是工整?

    那人肩膀轻轻抖动,哭了起来。

    这情形看的姜郎疑惑不解:兄台,有何心事不妨告知小生,你我二人排解一番?

    那人看向老四,双眼含泪竟温柔似水,开口说话,竟是两个声音重叠而出:我本霸州人士,小姓邢,三年前欲进京赶考投宿此处,见一女子花容月貌,欺其形只影单言语戏之,女子见我也心生爱慕,彼此情投意合,便在此停留几日,岂料第三日晚间狂风大作,她从床上飞升而起,花容月貌化青面獠牙,留此绝对,穿墙而出,诉我之:此对有上无下之日,缚我魂魄囚于此处永世不散。今遇范郎借宿于此,欲借其性命助我超脱,怎料兄台助我解围,解我障业,在此跪谢帮扶之恩。

    说罢直挺挺跪倒姜郎面前,一头栽下去。

    老四正要伸手去扶,这人本来跪着的姿势上身又突然向后甩过去,像没长骨头一样,而后整个胸腔悬空挺起,丝丝黑气从五官七窍喷薄而出,凝成人形跪倒叩头。

    姜郎定神细看,已然消散的无影无踪。

    再见地上范郎,全然没了声息。

    老四稳住心神,大喊掌柜和小二,二人慌慌张张跑到院儿里,也是不知所措。这是天边露了鱼肚白,听见喊声三三两两的宿客也都出门探究竟,众人七手八脚的把范郎抬回客房,姜郎探头看范郎头上恶伤,竟平复如初。

    下楼去看柱子上斑斑血痕,也没了踪迹。

    找掌柜把昨夜的事儿说了一遍,方知此爿店几经易手,到此方二年零七个月,全然查无所查。

    姜郎只得作罢,回屋收拾包裹,辞行掌柜继续赶路。

    刚走没多远,听身后马蹄声大作,伴着:姜兄留步的喊声,人已经到了跟前。

    老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昨晚以对索命的范郎,范郎翻身下马跪倒便拜:多谢姜兄搭救之恩,无以为报,请姜兄随范某回客栈小叙一番。

    老四说范兄言重了,任是谁也会搭手相救。

    范郎道:即便救,救不救的成就不一定了,搞不好反倒送了性命。

    老四说:兄台就此别过,姜某此番进京赶考,唯恐时日受限,不如下次约定了时日,你我再次相会也好。

    那范郎不予理会,伸手将老四拦腰抱起,即便如此,垫脚轻轻一跃亦翻身上马,俯身道:仅此一日,你我把酒言欢,明日我送姜兄进京,怎么误了时辰?!

    范郎孔武有力,老四在其怀里竟然挣脱不得,马蹄飞扬,只得埋首含胸,任其环抱,顷刻回了客栈。

    魂约

    小二老远迎了过来,接人接马,范郎伸手入怀摸出一锭银子掂也不掂甩给小二:制备些上好酒席,我与姜兄畅饮一番。

    小二接了银子牵马而去,范郎转身拖了老四胳膊上楼推门而入,转身关了房门撩衣又拜:恩公在上,沧县贩夫范源在此一拜。

    老四连忙伸手搀其起身:范兄不必多礼,此番一行你我也是有缘,若无缘怎么会有昨夜一虑。

    范郎道:昨晚寝将夜半,忽觉床榻边坐了一人,但见一青衣白面书生问曰:我有一对,兄台能否帮我一对?我道管他对得与否尽管讲来!书生遂将对联言之,我听得未清,挥手道,闻所未闻,如何相对?对不得,对不得!岂料其凶相毕露,放言取我性命,迎面扑来,顿觉周身冰冷一昏而去。听的掌柜小二所言,才知恩公搭手相救,无以为报,愿与姜兄结为异性手足,望恩公不吝赐教。

    老四听了也十分欣喜,当下允诺。

    二人来到天井当院:堆土为炉插草为香,姜郎略长为兄,范郎略小为弟。

    说话间小二和掌柜的拎了食盒酒壶回来,见二人已情同手足也欢喜异常,姜郎范郎兄弟俩此番结交彼此相逢恨晚,老四平时不善酒力,这次竟也千杯不醉,二人彻夜把酒言欢,双双醉倒相拥而眠。常言道欢愉恨夜短,孤寂嫌更长,待姜郎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连忙推醒范郎:贤弟,时日已然不早,于兄要赶路了。

    范郎翻身坐起道:我送哥哥前往!

    说罢不等老四推辞,翻身下楼,大叫小二备马。

    老二连忙把马车套好,范郎扶着老四坐进车里,自己手持缰绳打马而行。

    一路兄弟二人相依为伴,范郎对姜郎服侍无微不至,姜郎也与范郎讲了很多经商之道。

    这一日便来到京城。

    城口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贩夫走卒不得进入,老四拿着自己当地政府的准考证顺利进城,范郎连检票口都没进去。

    姜郎见城外弟弟一人一车一马遥遥相望形只影单,转身出城:贤弟请回,待愚兄金榜题名之日,明年九月初九你我二人文曲及第再把酒言欢!

    范郎紧紧握住老四的手:哥哥且行保重,范郎得哥哥一知己,此生死而无憾。待等兄台金榜题名之日,你我二人再次相会。

    有道是:二人双流泪,冷暖两心知。

    且说范郎进了京城里就绝随身包袱沉重,打开观瞧穆然多了五锭雪花白银。古时候一锭银子相当于五两,一两银子相当于现在二百块钱,五锭银子就是二十五两雪花纹银,等于现在的五千块钱。然而古时候五两银子就能买房置地了,姜老四订算身上背了五个三室一厅在街里晃。这是很多小老百姓半辈子赚的钱。

    姜郎心知自己兄弟把全部盘缠都给我揣包里呀,收拾好包裹感慨不已。

    翌日殿试,姜郎偷眼遥望黄罗伞下端坐金缕玉衣的当今圣上,回想自己几近不惑之年,心中感慨万千遂饱墨似丹青,下笔如有神,行云流水,笔下生花,写的酣畅淋漓。待书完置笔于案上长吁一声。只听四周鸦雀无声,但觉身旁金光灿烂,转头只见金黄的袍子底儿上衬九转盘龙张牙舞爪,翻边万字底儿软靴上映海水江崖金紫金鳞,连忙翻身下跪口称皇上。

    低头见皇帝在自己书案前驻足片刻,拿起卷纸转身而去。

    老四就那么跪着不敢动,刚开始还好,半个时辰过去了豆大汗珠子顺着脸噼里啪啦往下淌,直到锣响他就那么一直跪着,最后两个同考合伙给搀起来,姜郎站直身子头晕目眩,姜郎问同考,两个贡士也不知是吉是凶,只得回驿站听信。

    三日后朝里喧榜,姜梓昂不负众望状元及第,这也是史上称道的贵状元,其实他不姓贵,他贵因为他跪,因为文章犀利想法特异以至于皇上忘了叫他“平身”。

    一月之后衣锦还乡册封状元,整个德州府都轰动了,姜老夫妇更是高兴,德州府整灯结彩大排宴席。

    身份变了就不能在德州府呆着了,要去翰林院做“编修”。其实就是编撰年史记录载册,头衔直接落个名誉教授啥的。皇上喜欢的可能去修改诏书,三五年后转正,混的好的能做到太学老师。做状元跟当县官是两码事,状元不见得就能当县官。状元虽然学习好,但是官场上的学问,可能都不如县衙一个站堂的。

    姜老四了无牵挂,家里有三个哥嫂照应,敲锣打鼓辞别乡里,赴京上班。

    单说姜老四在翰林院因文采精妙,多书少言,对上彬彬有礼,至下不卑不亢,圣上又对齐笔锋尤为青睐,深得众人赞誉,不消半年就已升为翰林院大学士,官拜司图之职。岂知这位贵状元内心深处朝朝祈夜夜盼,只盼九月初九能与贤弟范源相聚。

    十值九月初五,姜郎早早和上司告了假,只带一名车夫离了京城直奔“状元及第”,一路无话,九月初八这一日来到店前,抬头见文曲及第早已粉饰一新,新描的匾额金光闪烁。

    姜郎下车道:店家,店家可有客房?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影翩翩而至,上次老四来时傍晚,这次是晌午,四目相视店家凝眉道:莫不是当今的状元郎来了?

    姜郎抱拳当胸:在下姜郎叨扰,求下房一间。

    店家和衣跪倒便拜:状元爷在上,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未能夹道相迎万望恕罪。

    老四急忙伸手搀了:哪里哪里,若不是店家当年收留小可,姜郎岂有今时,此番与贤弟范郎约定再聚于此,多有叨扰还请店家多多包含。

    店家道:您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还望在此多停留几日。

    又转身朝屋里到:小二,将状元榻收拾一番!

    姜郎随掌柜进了院儿:抬头见当年自己落俗的下房已然没了踪影,原地拔起一座二层小楼,小楼雕梁画栋,前面由四根明晃晃的朱红柱子撑着,门上挂一略小匾额上书“状元榻”三个字。

    姜郎疑惑,回头问掌柜:这…………

    掌柜忙道:自从上次您住过这间屋子,书生学习都要来沾沾喜气,有很多人慕名而来,屋子小根本不住下,干脆直接盖了座小楼,借您的喜气。

    姜郎闻言眉头一皱:只是不知在下贤弟范源落宿的房间可在?

    掌柜略微一愣,抬头朝楼上小二道:范源范先生落宿的上房可在?

    小二愣了一下:奴才这就是打探。

    小二翻身下楼,上了旁边二楼上房,转身下对掌柜道:掌柜的,范先生落宿的上房还在。

    姜郎大喜:就住此间!

    掌柜的和小二相视一眼,忙对小二说:快去收拾一番。

    姜郎忙道:不必不必,原桌原床最为讨喜,只是不知那房间有何新饰?

    掌柜道:未做任何粉饰。

    姜郎喜笑颜开:就宿于此!

    言罢转身上楼。

    小二跟在后面开了房门,姜郎在门后环视顷刻,抬腿进屋,伸手在桌凳上摩挲一把自言道:贤弟,愚兄到了!

    翌日九月初九,大街小巷悬灯结彩欢庆重阳,姜郎早早起身沐浴更衣,立于状元及第门口翘首张望,

    清晨朝露遍撒茱萸,姜郎道:贤弟,更深露重,待到晨露消去你将到来。

    中午阳光灼灼耀眼,姜郎道:贤弟,金乌似火,待到赤兔蹬空你将到来。

    下午夕阳余晖掩映,姜郎道:贤弟,去年他日,正是你我兄弟相聚之时。

    姜郎在状元及第门前早晨的晨露洒满九月初九的茱萸,姜郎自言自语的说:贤弟,早晨露水大,莫不要沾湿了你的衣衫,中午来正好。

    中午的太阳火辣辣,姜郎自言自语的说:贤弟,中午太热,你要找个地方避避太阳,等月亮出来了,你再赶路。

    晚上夕阳西下,姜郎自言自语的说:贤弟,去年的这一天,这个时辰,就是你我兄弟来到这里的时候呀。

    姜郎一直在门口从清晨站到日落,掌柜的三餐来请,姜郎就是不吃,就一句话:待我贤弟到来。

    掌柜的见天都黑了,又来到门前:状元爷,莫不是范先生忘了彼此约定?

    姜郎笑着摇头:贤弟纵然忘寝废食,亦赴与我之约。

    掌柜的又道:莫不是路上雨水频繁耽搁了?

    姜郎笑曰:水火岂能挡我兄弟聚首之心。

    行将半夜,掌柜的又去门口请姜郎:状元爷,夜间毒露遍布,进房等可好?

    姜郎思讨片刻,随掌柜的上了楼。

    楼上早已准备好了酒宴,姜郎进屋掌柜的转身退出房门正要关门,姜郎叱道:不可不可,莫不要挡了我看贤弟的来路!

    掌柜的赶紧退了出去。

    姜郎就那么端坐在凳子上看着大门口。

    眼见戌时已到,还有一个时辰九月初九就要过去了。

    姜郎豁的从凳子上弹身而起,之间大门之间一个黑影在灯光里一闪而过,身影生的高大魁梧,头扎四方髻,身着宝蓝衫,腰扎鹦哥绿丝绦,不是别人,正是范源。

    姜郎跨出房门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楼下,此刻范郎也看到了姜郎,兄弟二人手挽手上了楼,

    范郎道:哥哥此番做了状元,亦不忘他乡之约,真人中之杰也。

    姜郎道:贤弟哪里话来,莫不是去时今日你我兄弟相会,怎能有今时姜郎?

    范郎道:哥哥此言差矣,若不是哥哥出手搭救,岂能有今日范源?生我者父母,然我之今日,于兄赐也!

    兄弟俩把酒言欢互诉离别之情,说道高兴处仰天大笑,谈至伤心处抱头痛哭,转眼天已经蒙蒙亮,院儿里传来几声鸡鸣。

    范郎起身离座,拱圈搭手:哥哥,小弟行将告辞,范某结识哥哥实乃三生有幸,死而无憾。

    万望哥哥保重身体,上安天子,下安黎庶。

    姜郎伏案而起泣不成声。

    范郎道:哥哥悲从何来?

    姜郎道:贤弟已不在人世哥哥何乐之有?

    范郎惊道:哥哥何从知晓?

    姜郎道:汝进门,吾亦知,贤弟行将无影也。

    言罢嚎啕大哭。

    范郎亦泣不成声:范源此生得哥哥一知己足矣!恕不能负同年同日死之约,范郎先行一步,你我二人,来世再侍哥哥鞍前马后。

    说间化一缕青烟扶摇消散。

    原来去年一别后范源回老家继续做生意,有了姜郎的指点,范源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日进斗金,忙的不分星期礼拜,这天惊闻重阳之日,千里之远根本来不及赴约,心想人走不了那么远,但鬼魂可以,于是拔剑自刎,清魂赴约。

    次日范郎赶至霸州厚葬范源,立于坟前七天七夜不进水米,终日以泪洗面。

    这也是历史上的状元发丧的典故。

    8585字,算是写完了,整个故事有悲、有喜、有基、有真、有玄。

    柿子也未料想寥寥千言浓缩了好几个人的一生。

    人生在世唯一点恒久不变:诚乃立命之本,信为立身之基。

    我是柿子蘸白糖,愿亲爱的你也能收获懂你的知己,不在于多,一个就好。

    魂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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