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真的应该边看边做。如果,有点想法,就该马上动笔记录,否则就容易忘记。这本传记,陪伴我度过了一个难熬的期末阶段,因为当时有事情要忙,就没有马上完成阅读小记。
此刻,甚至有点忘记,那时候阅读满满的共情和泛滥的表达欲。
【书摘】
1.常书鸿顿了一下,语调越发慷慨激昂:“同学们,我一向是不问政治的,我一向认为艺术家可以远离政治,不瞒你们说,为艺术而艺术是我坚决的主张,可是进关的诸多波折,把我激醒了,艺术家一定要背依祖国这棵大树,没有国家的强盛,艺术也强盛不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一定要振兴中华,挺起我们民族的脊梁!"
2.明天,1943年2月20日,我们要出发去敦煌。
3.又是无穷无尽的赤地,又是牛车孤老的凄凉,向敦煌去,果真是以无尽的荒寂堆积,果真是莫名凄怆的延伸!越走,忧愤越深,越走,心路越沉。
4.常书鸿心里不住翻腾着于右任和徐悲鸿说过的话:到敦煌去,前有古人,后有来者。
5.敦,大也;煌,盛也。
6.临走时,大千紧紧握着我的手说:“我们走了,你还要在这里无穷无尽行使研究和保护之责,书鸿,这可是一个长期的甚至是无期的徒刑呀!”
7.人是需要一定的生活保证的,像这样缺这缺那连起码的日常用品都奇缺的日子,怎么能指望大家安心在此过下去并过上一辈子呢?拨来的有限经费真正是杯水车薪,要不了多久就会用光,用光以后,你又如何坚持呢?
8.我总觉得我们之间那一肚子没有痛快淋漓地倾倒的话,总会有时间有机会诉说的,谁知,人生的不尽意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是觉得可以慢慢来的事,却在瞬息间失去了机会。
9.现在的享乐主义者太多了,苦行主义就分外可贵,敦煌的事业正是有了一代又一代的苦行主义,才有了继往开来的发展。
10.一切求进求新的基础,是要有科学的态度。学问深如海洋,热情只有与科学的态度相结合,才能结出灿烂的花果。
11.敦煌的事业,不仅仅是艺术的事业,更是科学的事业。
12.有人问我:如果来生再到人世,你将选择什么样的职业呢?我要说,我不是佛教徒,不相信轮回转世。不过,如果真的还有来世,我将还是常书鸿。我要去完成我想为敦煌所做而尚未做完的工作。
13.有时候,人生所有的不期而遇,在日后看来,都似乎是别有深意,似命中注定。
【浅谈】
常书鸿先生曾说:“如果真的再一次托生为人,我将还是常书鸿,我还要去完成那些尚未做完的工作。若有来生,我还是要守护敦煌”
常书鸿的一生,从在巴黎见到伯希和的《敦煌石窟图录》起,便与敦煌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且再未分离过。
为了心中那份召唤,他放弃了繁华优越的巴黎生活,来到黄沙漫天的莫高窟,他将一生献于敦煌,实实在在是一场用生命完成的文化苦旅。
此生的荣辱沉浮、恩爱情怨都被留在了敦煌的苍茫之中。
前半生,他深信艺术的殿堂在法国,他留学法国,倾心于西方艺术。后半生,被不经意发现的一部由六本小册子装订的《敦煌图录》彻底改变人生的轨迹,他被来自祖国的敦煌艺术召唤。
后来,他说:“我是一个倾倒在西洋文化,而且曾非常自豪地以蒙巴拿斯(巴黎艺术活动中心)的画家自居,言必称希腊、罗马的人,现在面对祖国如此悠久灿烂的文化历史,数典忘祖,真是惭愧至极,不知如何忏悔才是!”
彼时,崇拜西方艺术的常书鸿,带着自己的第一任妻子陈芝秀,在塞纳河畔享受西方艺术家的雅趣。陈芝秀也是他艺术创作中,重要的现实原型,油画《G夫人像》《浴后梳妆》《浴女》《湖畔》《裸妇》先后斩获佳绩。
陈芝秀也是一个艺术爱好者,她追求着精致的,充满艺术气息的生活。法国的下午茶,派对,沙龙等是她所喜欢的生活。战乱年代,去西北的路上,她都坚持洋装、妆容来装扮自己,极致爱美的背后,是两人截然不同的艺术追求。常书鸿忠于艺术,献身艺术,愿意为之苦行;陈芝秀渴望享受艺术的,高品味的幸福生活。
其实,两个人的追求,并无对错之分,只是,一旦需要牺牲一方去成全另一方就注定了悲剧。
常书鸿总是相信,人的适应能力是无限的,将妻子连哄带拽地带去了敦煌。陈芝秀以为勉强自己跟随丈夫的意愿,最终可以换来自己渴求的美满。
我们不可否认,作为女性,作为妻子,她的确做出了牺牲,牺牲了自己原本的社交,牺牲了自身对生活品质的追求,随常书鸿远赴西北。
但是,所有的不情不愿,都会在某一刻反噬,她的逃离方式,多少有些不体面。
跟小伙伴聊的时候,ta说,常书鸿不是一个好丈夫,而陈芝秀是一个不太完美的受害者。我赞同这样的观点,对于敦煌而言,常书鸿是守护神,但,对于另一半而言,他并非良配。
前半生,他们以法式浪漫相爱,迷恋西方艺术的精致、臻美;后半生,他们陷入无休止的争吵,甚至动手,是人生,也是艺术的分道扬镳。
早年,陈芝秀像一个美神和爱神,符合常书鸿先生前半生的艺术追求。这个美丽的妻子,给了他无数艺术创作的灵感。
走进敦煌后,他的艺术和生命都倾注在敦煌之中,哪里还有陈芝秀的位置?如果,此时陈芝秀愿意正视丈夫对于敦煌艺术的痴迷,尤其是其艺术追求的转变,甘愿做好后勤,也许就没有后面的恩怨情仇了……
常书鸿和第二任妻子李承仙是典型的工作夫妻。据他们的儿子嘉煌回忆,他们的通信,关于私人感情的内容特别少,大段都是谈工作。早晨,他往往被父母亲在家里讨论工作的讲话声“叫醒”,两人自称是一对“敦煌痴人”。
母亲后来常说,她是父亲的学生、秘书、下级、保姆和护士。母亲到敦煌不久,父亲就安排她临摹61窟最大的五台山图。我记得幼时去石窟找妈妈,她在天顶露出头来。母亲临摹了300多平方米的壁画,成为当时研究所临摹壁画最多的画家。敦煌使父母更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他们留下来的大量文献,是相互成就的艺术成果,也是相爱相知的爱情结晶。
在敦煌近半世纪的人生,常书鸿不仅承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苦痛,也在战后一一送别曾信誓旦旦留在敦煌的队友,还曾在wg期间遭受迫害、磨难。
他以苦行僧般的坚韧执着,守护敦煌,用自己的艺术人生完成了《萨埵舍身饲虎》这幅敦煌壁画所传达的教义:慈悲与奉献。
如果,他不曾在那一天的塞纳河边散步,闲逛旧书摊看到了《敦煌图录》,关于常书鸿,关于敦煌的故事,是不是就会截然不同了呢?
也许,常书鸿先生也许也曾无数次这样问自己,才会在书中意味深长地感叹:有时候,人生所有的不期而遇,在日后看来,都似乎是别有深意,似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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