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亲,都是普通农民,他们的一生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勤勤恳恳,和所有农村人一样,种地,打工,挣钱养家,就是这样一个社会最底层的平民百姓,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老实巴交的农民工。今天,我无比怀念我的父亲,尤其是在他离开我们的五年后,我的记忆深处,不断的回忆曾经的生活,回忆起他平凡朴素的言语,感受着这世界上最伟大无私的爱。
父亲一生多子女,父母生育了五个子女,三男二女。我听母亲说,父亲在回家务农之前,是村里的小学老师,由于成分不好,一直没成正式的,我家的成分是富农。许多年后,我随父亲去走亲戚的时候,还真有他的学生喊过他老师,我常常想,一个书生,一个农夫,这个差距其实挺大的。在我们很小的时候,父母总是带着我们去田间地头干活,就算是小的,还不能干活,也总要带着,因为在放家里不放心。在我的记忆中,我的父亲总是穿着很破旧的衣服,有些是亲戚家淘汰来的,从不买新的,但是每年过年都给我们买新衣服,把他身上该省的都省下,全部用在我们身上。
在我的印象中,我的父亲从来就没有闲着的时候,农忙的时候,插秧,犁田,收割什么都干,农闲的时候,每天我们还没起床,父亲就已经去田间地头干活。我的父亲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在我小时候,感觉到他没有什么不会做的东西,木匠活他能干,竹器加工他也会,家里用的篓子、篮子什么的都是他编制的,还有什么镰刀、柴刀之类用具全部是他自己打造的。我的父亲言语不多,甚至有些沉默寡言,但是乐于助人,他经常义务帮村民打些竹篮、篓子、簸箕之类的小用具,与乡亲相处融洽,直到去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红过脸。
在我刚刚上学的时候,家里四个孩子都要读书,而九几年的农村,农民的收入少得可怜,还得上交各种费用给国家,恰恰是读书学费最贵的时候,我清楚的记得,在缴费的老师那里,我的父亲取出一包钱,一张一张沾着口水数,数了一次又一次,那里面有一块、二块,甚至毛角的钱,我的班主任早就看不下去,鄙夷的眼神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尽管家里过得很苦,孩子们也多,但是我的父亲从来没放弃过每个读书的孩子,他一直跟所有孩子说,无论怎样,都要学一门手艺,正是父亲的坚持,我们家老大学了水电安装,老二学了理发,老三学了缝纫,最小的也学了做蛋糕,唯一是我这个不听话的,一直都没有听进去父亲的话,也不安分的多年在外闯荡。
记得当兵回来,父亲等在火车站的出口。经过两年军营的洗礼,我第一次感觉到父亲在人群中是那么扎眼,衣服破旧,还宽大得有些不合身。当时的我其实非常抗拒与他走在一起,比起推着拉杆箱,我极不情愿自己的物品放入装化肥的编织袋。本想退伍后回来先放松一段时间,再找战友一起随便做点事情。父亲找我谈心,想让我跟一个远房亲戚要学修车,可惜我坚持不了三个月就放弃了。他想到我从小爱看书,也不愿意学这些,就对我说,你要以飞飞的大姑爹(我亲戚的舅舅,武汉大学教授)为榜样,真要学就学点本事,把书读出来,像他一样,写论文赚钱,比做工强。没有那种大道理,只用朴实的言语告诉我,你可以选择你要的生活。而我也秉承着这些年的坚持,一路从大专、本科、硕士读下来,不断提升自己的认知,生活也渐渐得到了改善。
农村人都好面子,我的父母亲也一样,逢年过节,无论婚丧嫁娶,迎来送往的礼节都没有少过,父亲在世的时候,家里的亲戚多得我都认不过来,在大哥结婚的时候,家里张罗着迎娶嫂子的时候,为了能体面的做好第一个孩子的婚事,还找亲戚借了点钱。
我结婚后,住在了城里,而父母远在郊外,一趟四十多公里,因为有一次我说还是家里的菜好吃,买的菜味道都不好,还有农药残留。我的父亲,打电话说要来给我们送菜吃。夏天的时候,家里的西瓜熟了,硬是从几十公里的山路,为我送来了一大袋自家种的西瓜,他知道我喜欢吃。
我的父亲是得肺癌离开的,如果早点发现,在这个甚至还不到六十岁的年纪,我估计几万块钱就能治好,可是我们穷人家没钱,只好拿命来抗,一拖再拖就成了肺癌晚期,如果不是疼得实在受不了,我那节俭一生的老父亲,是不会舍得住院的。我依稀记起来,他在住院的时候,有天突然想喝雪碧,虽说活到了一把年纪,我的父亲是舍不得花钱买一瓶水喝的,他很享受自己的孩子买的这瓶水,还高兴的跟我说,这种气体回转,打嗝的感觉很舒服。我至今回想起来,呼吸困难的时候,觉得那一定是一种生存的感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哪怕承受着不能接受的痛苦。我记得他的牙齿,因为疼痛,全部都咬掉了,作为一个肺癌晚期病人,经过两次化疗放疗,已经没有了生存的希望,最后一个次见到他时,躺在地上,本就瘦削的他,骨肉瘦得如木柴般,我的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
我想,我的父亲,一个一生在苦难中生存的人,不管别人用什么样的眼光去看,我坚定的认为,他的一生,无愧于任何人,这一生他走得从容。活着的时候,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平平淡淡,与母亲相濡以沫。死后,还有一群孩子记得他的谆谆教诲。愿天堂里没有病痛,我想说,父亲,你其实一直未曾离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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