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的太阳是淡黄色的，毕竟立了春，到她们下车的时候，还是比较暖和的。
下了车，小四觉得眼前一亮，虽然树木疏朗，草叶枯黄，已经可以看见闪闪的耀眼的绿，在草间和枝条上。
小四喜欢江南的房子，那么白。在山水之间，冬天像水墨画，夏天像水粉画。
小姨带着小表妹在路口等着，小表妹瘦瘦高高的，比小四高，穿着修身外套，笑起来还有一点羞涩，和她的身高一点都不相称。
小姨的头发里有了点银灰色，脸上笑起来也有褶子。因为有桂兰比着，小姨比想象中看着更年轻，比起二姨，小姨的笑也更有亲和力。桂兰往村口张望着，小姨说，昨晚舅妈和孩子都不大舒服，到早上也还没好，一早就打车回去了。
“妈妈呢？”
“这几天天晴，倒都起床了。”
小姨说，去年冬天，外婆老慢支，咳个不停，许多痰，气管里拉风箱一样，有点急人。这老毛病几年一年比一年重了。
外婆穿着和奶奶一样的满襟棉袄，双手插在前襟下，坐在屋檐下太阳光里，抬着头看着几个人走近，抬手遮了一下眼睛，听着桂兰和小四的喊声，就笑了，褶子层层叠叠地扩散开来。
小姨家是新做的楼房，三面屋子和后面一堵墙，围着一个院子，院子里有棵石榴和一个葡萄架，院外是竹子。
小姨说，楼上给儿子儿媳了，楼下是他们自己的，厨房杂物间都在楼下。
小姨家一家人都在家。表嫂快手快脚拿了小椅子放在屋檐下让她们坐，小表妹端了茶出来，表哥站在门口吸着烟，看着她们聊天。
表嫂经过时用肘碰碰他：“端果盒出来呀，东西早上就装好了。我去烧饭了。”
桂兰站起来要去帮忙，侄媳妇说不用。小四在这不熟，跟表嫂他们也不熟，不好意思说愿意去帮忙。小表妹要去，表哥说，我去。她是要我去。
小四看着表哥真的转身进屋去了。桂兰说叫小四和小妹一起去帮着洗洗切切可以的。
小姨说，他夫妻俩烧正好。不要紧的，他们天天在外吃，今天才在家，让他们烧去。
小姨和桂兰说着话，小四坐在小姨身边，慢慢嚼着花生糖，外婆也是微笑着听她们说话，偶尔轻微咳嗽一下，带着痰的声音，有点迟滞的金属音，然后有点喘气。
聊天就说这些孩子们。
小表妹没有上学了，在家附近的厂里做工。表哥表嫂其实已经单立了门户，但是过年在一起的，平时表哥吃饭也是看哪边早就在哪边吃。
桂兰说，以后小妹嫁人不要嫁远了，可以照顾爸妈。
小姨正色说：“我有儿子照顾，我是要儿子照顾的。”
“女儿贴心些。”
“不，这是儿子的事情。”小姨说。
小表妹依偎着小姨吃吃地笑。
小姨说：“她有她的姻缘，她以后有她自己的家，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小姨跟桂兰说，腊梅红梅家，是不是有许多事情，哪里能够顾得着你们俩。有点事情还行，真要是像你家奶奶那样，你们指望你家大姑了吗？
桂兰看看母亲。母亲也正看着她。
“妈妈幸亏有你在身边照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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