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知道蹩脚的巫师与伟大的巫师有什么区别吗?
我不知道。
你记住了,只有四个字:掌控人心。
——题记
0
早上上班之前,谭海打开手机,看到了朋友圈一篇文章《你相信世界上存在巫术吗?》,是大学一个女同学章藤帮她的一个朋友转发的。
文章的第一句话就是:“或许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巫术,巫师也并不是奇幻故事里的角色。最强大的巫师,不在于研发各种制剂、操控可怕的魔法,而是懂得如何……”
真是无稽之谈。他心想。
谭海一开始是对章藤为什么会发这种文章感兴趣,才点进去看的,但只看了一丁点就觉得十分荒诞无聊。
正在这时,手机一抖,是小张的电话。他接通之后,听到了对方焦急的声音。
“组长,不好了,类似的血案又发生了!”
1
谭海望着面前的一幕,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之中。
这是圣西医院一间重症监护室,病床上躺着一个刚刚离世的青年女子,她的双腿已经被人割走了。她的亲人东倒西歪的,正被到来的救护人员和警察扶起,像是刚睡了一觉。
“谭组长,监控里没有任何讯息,一片雪花。”
这已经是第五起类似的案件。
作案者的对象为什么都是身患重病、即将离世的青年女性?为什么每次都是截取她们身体的部分?作案者本人究竟是如何逃过监控与人们的眼睛的?他(她)拿到那些肢体究竟想要做什么?
……
所有这些,都没有答案,形成了他心中的困惑。
回到局里,谭海见到了自己的部下小张。
“组长,你快来看,有重大发现!”小张一脸激动地报告,右手指着监控网格中最右上角的一幅画面,画面中一个头戴圆顶帽的男子,快速走过,手上抱有一个紫黑色的大型匣子。这个监控距离事发地点较远,有一公里。
“很可能就是他。小张,放大他的脸。”谭海指挥着,小张听从指令,连忙放大。可惜无论怎么放大,除了其左脸颊眉梢边缘的一道疤痕外,捕捉不到更多的信息。
谭海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判定:一个30多岁的男子,身高约175CM,脸上有疤痕,手中抱着不明物体,正沿着黄桦大道朝城市中心区而去。
“听我指令,小张,召集本组所有组员,今晚一起去排查。”
这次监控得来的讯息非常重要,犯罪分子极其狡猾,他之前多次作案,都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当然,在找到证据之前,也不能完全确定就是此人。
专案组的人员来到了监控所在地,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明察暗访,他们相信对方抱着古怪的匣子,目标应该很明显。
但奇怪的是,除了几个看店的人看到过以外,均无其它发现。只是确定了犯罪分子脸上带有面罩,所以看不清他的脸。
他们以监控点为半径,继续搜索,但对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组长,我觉得那人可能逃到城市最中央的一些地方去了。人最多的地方最容易藏身,灯下黑嘛。”小赵说。
谭海望着一旁的公交车站,目的地显示是郊外。听到属下的判断,摇摇头:“我们可能被骗了。对方在故意误导我们,他没有在医院附近坐车,而是选择步行一公里,往城市中心区走,让我们以为他的窝点就在那儿,再悄无声息换下衣服、包裹好赃物什么的,坐上车去往偏远的城郊,让我们的搜寻方向出错,从而浪费我们大量的时间。”
“那组长,该怎么办?”
“今天太晚了,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随我去郊外。”
2
回到家,台灯下,谭海一个人静静地思考着。
这种不符合逻辑的案子,怎么会出现呢?就像是那些扯淡的超现实主义一样。
超现实……对了,今天早上不是看到过一篇文章么?
想到这里,他再次翻看那篇文章,从头到尾,耐心地读了起来。
“……最强大的巫师,不在于研发各种制剂、操控可怕的魔法,而是懂得如何蛊惑人心。人心是不可捉摸的,但那是针对普通人而言。可对于巫师,尤其是强大的巫师,则并不是难题。‘致幻神术’是巫师界的最高成就,轻者能让中术者在短暂致幻后晕厥,重者……”
看到这里,他眼神一凝,瞬间联想到了今天那个案子中死者周围倒地的亲属,出现了一模一样的情形。他当时百思不得其解。
由此及彼,他又想起了凶手一系列不符合常理的作案手法,会不会是巫术的作用?
他将文章看到了最后,发现署名是一个叫宁霖的人。他联系了自己的大学同学章藤,让对方提供这人的信息。章藤回复:这人就住在本市的黄桦街道玉龙小区。
之后,他让章藤帮自己约对方明天早上九点在旭阳咖啡馆见面。章藤也答应了,并顺利约到了她的朋友——宁霖。
次日,回到警局。
所有组员都集合完毕,等着组长一声令下。
不料谭海忽然说:“今天的排查你们自己去,我要去查另外一条线索。”
全体应声:“是!”
出发前,小张表情凝重,对他说:“组长,上次你交代我做的事情已经得到了结果。本省其它几个市中,有一个市发生了和我们类似的情况,稍微有所不同的是,死者都是男性。”
谭海对这消息感到十分震惊,但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便说:“案卷留着,我回来看。”
3
九点的阳光照在餐厅里,散落一地。
面前坐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的成熟女子,端着咖啡,淡笑着说:“谭警官,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呢?”
谭海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除了一些案件要保密的细节。
“你说的匣子,是不是一种紫黑色的那种?现场的人是不是有致幻昏厥的情况?”
“宁霖小姐,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多?”
宁霖神色有些复杂:“因为、因为我是巫师吧。我可以不受致幻的影响。然而只要‘魔运之匣’在他那儿,他如果想跑,就连我也没办法。”
见谭海对自己的身份产生质疑,宁凝忽然探出左手,对着谭海,手掌前方的空气一阵扭曲,与此同时,谭海放在胸口的警官证飞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她手中。
快满四十的谭海,从业以来第一次见到这种超出常人范畴的东西,一时半会没法接受。
“好,我相信你。今天就到这里吧,有事我会再约你出来的。”谭海觉得事到如今,只有先勉强认可巫师的存在,借助宁霖的力量来破案才是最要紧的。这个女人虽然古怪,但看起来十分配合警方。
“非常乐意,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我也在找他们。”宁霖把名片递了过去。
与宁霖作别,谭海急匆匆回到了警局。
小张他们结合之前掌握的线索,尤其作案人人脸上的细微伤疤,已经调查完毕,得到了以下信息:第一、作案人名叫赵庭,并非独居,有一个妻子,只是她已经失踪了三个月,两人并无子女;第二、作案人是外地人,进城务工,在郊外租了一处房子,但作案人现在已经没有在房中居住;第三、房子中有一些奇怪的符号,被火焚烧过,留下些浅淡的印记。
作案人的行踪现在已经无法确定,并且还有再犯命案的可能。必须在其动手之前,阻止他。
谭海结合目前所有得到的信息,苦苦思索,终于想到了一个自觉可行的计划,当即拨打了宁霖的电话号码。
4
夜深了。
赵庭从黑暗的地方走了出来,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匣子,匣子被打开了一道缝隙。诡异的是,他站在东南医院大门面前,却没有一个人看得到他。看门的大爷打着呵欠,来往的行人川流不息。
他小心地闪躲着,不让任何人碰触自己。
巫师多次告诉过自己,一旦这个匣子打开,周围的人都会看不见自己,连电子设备也检测不了。除非,自己与某个人有主动的肢体接触。而之前自己之所以曝光在某个监控那里,也只是在故意误导警方,想要拖延时间,毕竟,在以前的案子中自己已经不小心露了些马脚。呼,只要拖一两天就好了,那样就没人阻碍自己办事了。结果不料警方不仅没有上当,反而更快地找到了自己的窝点。想到这里,深觉倒霉。
穿过了大门,站在楼梯间,他有一片刻的失神:这是最后一次行动了,自己的愿望就快实现了。
他不敢走电梯,因为那里人多。只有看见黑暗的地方,他内心的恐惧感才会减弱一些。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偷,而这样的事已经做了好几次。
但,就算是万丈深渊,只要能完成那个术,一切都值得了。
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他走上了楼梯。
没过多久,他来到了一处重症监护室外面。就在这时,他将匣子的缝隙又拉开了一些,只见周围走动的患者、医生、护士等人,神情变得呆滞,像是正处于某种幻觉之中。
看到这里,他松了口气,慢慢朝监护室移动。只见监护室里的亲属都已致幻,马上就会昏厥。
他推开了门,看到了床上的病人。只见她正靠氧气罩和输液瓶维持生命,身边的检测仪呈现紊乱的情况,没有任何讯号。
这个病人,自己之前也调查过,名叫刘丽,三十多岁,得了不治之症,已经活不了几天了。
他此刻站在她的面前,对方闭着眼睛。他把背上的匣子拿到身前,将上面的盖子一点点拉到最大。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道微弱的声音:“请问……你是电视上的那个凶手吗?”
他拨弄匣子的手停了下来,神色有些紧张,怀中的刀被他掏了出来,说:“你怎么没有出现幻觉?还有,为什么能看到我?”
女子的呼吸很沉重:“可能是我快要死了,出现了回光返照吧。”贪婪地吸了几口氧气,她又缓缓说:“你放心,我并不期望你手下留情。我只是想,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让我再吻吻自己的丈夫,我真的,真的对不起他和女儿。”
他沉默以对,接受了这个说法,而得知她的要求后,却说:“对不起,我做不到。”
“求求你了……咳咳……”氧气罩里传来她微不可闻的声音,带着哭腔。
“求求你了,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这一瞬间,他似想起了什么。手中的刀捏紧又放开,带着湿热的汗。他最见不得女人哭了,就像看见自己深爱的妻子在面前垂泪一样。
“好吧,我答应你。”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之所以犹豫,是考虑到如果要这么做,必须由自己去扶她已经倒地的丈夫起来,可那样会导致术的解除。但他又实在不忍心,面对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要求,他没有办法拒绝。唉,好在就算碰触,致幻之术,除了直接碰到的人以外,并不会立即解除,需要隔一段时间,大不了自己到时候抓紧时间逃跑就行了。
拿定注意之后,他把匣子放在一旁的陪护床上,在女子的指认下,找到了他的丈夫。女子连身都翻不了,根本构不成对自己的威胁。
那个男人已经安然沉睡,自己费了一番力气才抱了起来。
可他回过头,却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只见那个女子已经站了起来,抱紧了‘魔运之匣’,脸上哪有垂死的病态?
“对不起,我骗了你。但是,不能再由着你胡乱杀人了。”面前的女子,也就是宁霖对他说。
而那个所谓的丈夫,此刻渐渐清醒过来的人,正是谭海。醒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拿枪制服了赵庭。
“跟我走一趟。”谭海冷冷地说。
5
赵庭被带回了警局,在逼问之下,陈述了一些事实。
本以为他会拼死不认。
原来,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妻子。三个月前,他的妻子就失踪了,而他则见到了妻子被火烧死的场景。在现场,他遇到了刚好到那里的巫师,对方帮他保住了妻子的魂魄,告诉他必须完成一个“禁术”,才能复活自己的妻子。原本心灰意冷的他,找到了一线生机。完成这个术,必须在多个年龄相近的女子身上取得器官、肢体等,每次只能取一部分。汇集完成之后,还必须完成最后一步,即是献上他自己的心脏。
那个匣子,被称作“魔运之匣”,内置一个空间,能够将最新鲜的器官、肢体保存,方便术的进行。赵庭选择的目标都是得了绝症快去世的人,他不想剥夺健康之人的性命。
收集工作,完成了很多次,就差今天这最后一部分了。
谭海内心虽然有所触动,但在他看来,恶就是恶,即便是将死之人,其性命也不应该由别人随意主宰。
“带我们去找他吧,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谈话的最后,谭海对赵庭说。
“我可以带你们去。但必须把匣子带上,上面有专门的符号印记,如果巫师大人感受不到,根本不会现身。”
6
第二天,早上。
赵庭被拷上了手铐,被谭海小组的人监视着,同行的还有宁霖。
宁霖在听谭海叙述完真相之后,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只是叹口气,说:“想必你也猜到了,那个巫师和我关系很近,就是我失踪多年的哥哥。我的巫术都是他教的,只是他后来堕落了,我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车子远离城市,在乡下七拐八绕,终于到了一个破旧的别墅那里。
匣子一直由宁霖保管着,到了这里,赵庭让宁霖把匣子给他。
“给你可以,但是得我们两人一起掌控,不然你又借它的力量胡作非为、妄图逃跑。”
就这么,众人来到别墅里面。谭海等人拔出了枪,警戒着周围。
宁霖淡淡地笑了笑:“谭警官,放心,有我保护你们。”
谭海点点头,但枪还是没有放下。
来到一个巨大的书架面前,赵庭忽然说:“到了,就在这里。最上面一排最右侧倒数第二本书就是机关,碰一下就行。”
小张闻声立马上前,碰了碰那本书。
等了几秒钟,没有任何动静。谭海正准备开口质问时,只见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旋涡!
旋涡里散发着澎湃的巫力,将宁霖、赵庭以及魔运之匣吸了进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谭海等人反应过来时,人和物已经不在了。
7
不知多少公里以外,一处阴暗的地下室中。
黑巫师宁因,望着到来的两人。之前他告诉过赵庭,一旦发生意外,就摸那个传送机关一下,自然能吸住抓着匣子的人,去往自己所在的空间。
“哥,你真的连我也不放过吗?”宁霖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哥哥,一个沧桑无比、死气沉沉的中年男子。但她却被施加了巫术,困在书房之内,难以脱身。
“妹妹,我怎么会伤害你呢。只是,在我的计划完成以前,你恐怕都要在这个小屋子里待着了。”
……
“想好了吗?赵庭,现在是最后一步了。”
“我早就想好了。可材料,还差一点啊。”
“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最后的东西。”说完,指着另一块不知从哪找来的新鲜肢体,被绿色的巫光包裹着。
“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黑漆漆的石台上,是一根白色的木头,散发着诡异的气息,隐隐有一道女子的身影。
他站在面前,拿刀对准了心脏的位置。
据巫师大人说,上面封存着湘的魂魄。我已经看到了你,湘。
你干嘛还闭着眼睛呢?你的脸上为什么充满了痛苦?你还在恨我当时没有来救你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
好在,你,马上就要醒来了。庭哥就在你的身边,不要怕。
……
沉闷的声响,鲜血开绽的声音,心脏跳动的声音,赵庭痛苦的叫声。
以及,巫师嘲讽的笑声。
片刻后,“禁术”得以完成。
巫师宁因拍了拍手,地下室一处暗门里走出了一个女人,虽然在动,但是没有任何的生气。
宁因对她说:“周湘,你老公在这里哦。”
周湘的眼睛缓缓移动到了手术台,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回了一声:“哦,知道了。”
宁因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两件“作品”,笑道:“呵呵,你想救他,因为你以为他死了;他想救你,因为他以为你死了。你们啊,互相去不同的城市杀人,想要完成这个术,真是爱折腾的恩爱夫妻呢。”
接着,他抱起一旁的匣子,继续说:“但你们哪里知道,当你们看到它的一刻,就已经中了我的术啰。周湘,你说你蠢不蠢?”
周湘点点头,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气息:“嗯,蠢。”
宁因很自得于自己的构思,他认为别人绝对想不到:一个男人,拿一堆女人的肢体、甘愿以自己的心脏献祭,得到的却是失去心的他自己。
宁因的笑声越来越大,以致于变得歇斯底里,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魔运之匣的影响。
此时,手术台上的赵庭“醒”了过来,发了发呆,看也不看之前最爱的妻子一眼,而是默默等着巫师宁因,发出对自己的命令。
就像,一具无魂的傀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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