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永远无法找到的你

我们总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眼泪。看别人分手我们哭；看美剧看到动情处我们哭；看别人的家人离世我们哭。总之别人的故事在我们这里总是让人格外心动。这种心动不仅仅是爱情到来时的怦怦跳。我们看着别人的故事，体会着自己的人生，想着自己的前男友，想着曾经好到穿一条裤子现如今却早已分道扬镳的朋友，想着逐渐年迈满头青丝的父母，想着从我们身边经过和停留过的很多人。
    我有一个朋友，曾经的朋友，他似乎成为了我这一生当中最不可能遗忘的一份记忆。他就像心底最难以触碰的那一丝温柔，碰不得，想不得。从不向他人提及，心中隐隐作痛，仿佛一颗毒瘤，挥之不去，永恒存在。
他在我这里的故事从六年前开始。当时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学生，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这个男生好帅。似乎有些肤浅的表达。他是留级到我们班的，具体原因当时也没有告诉大家，不过潜意识里觉得可能成绩不太好吧。实际上他这留级的一年当中做了什么后面大家自然而然就会明白了。他很阳光，很开朗，很爱笑。在我此刻写这篇文章时，脑海里出现的他那灿烂的笑容，模糊但似乎又非常清晰，无法定格，飘忽不定。他的笑容很暖，嘴角时不时上扬的那抹微笑会让你觉得很安心。
    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或者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班里的同学都说他喜欢我，我从他的动作眼神当中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但当时我们还小，年少的我们哪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可能所表达的感情只是内心最纯粹，最朦胧的一份，对于爱情的向往吧。他会在我天黑值日时默默的在教室等我，他会在我伤心难过时用他的笑容治愈我，陪在我身边开导我。他以一种他的方式陪伴却又不曾打扰我。很多他曾经做过的，倘若不是日后他的朋友告诉我，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当然，我相信，我们所知道的这一切只是他曾经做过的一部分，更多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记得他是一个脾气很随和的男生，从不与他人争吵，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他说争吵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有些是非自己清楚就好。但在某一天，在我的面前，他和另外一个男生打了起来。都说恋爱的人是傻子，他可能也是，虽然没有恋爱但他内心有一份他拼尽全力所坚持的感情在。他打架的原因很简单，就是那个男生对我说了几句很难听的话。事后我问他，你自己不是常说不要理那些不值得你生气的人吗，他的回答让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每个人都是有底线的，你就是我的底线。”空气仿佛突然安静，我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毫不夸张的说，长这么大，除了我的家人，他是对我最好的异性。不知为何，总是感觉他是成熟的，他所说的每句话都不像是他这个年纪所该有的。他身上那种让人莫名心安的感觉似乎也不是他这个年龄所应该出现的。其实现在想想，他身上，不该有的，或者不该承受的，太多了。
    我记得从某一天开始，他就不来上学了。在放暑假的前一天，他回来了。当时我们的教室在六楼，当他爬上来的时候已将快要累到喘不过气来。我们当时还很奇怪，爬个楼梯怎么累成这样，待他走后，听他的朋友说，那天，六层楼，他爬了近两个小时。，每走一步都要调整好久，但仿佛有什么信念在支撑着他，让他坚持走到最后。“欢迎回家”看到他的第一眼我们就惊呆了，为什么一个人可以瘦成如此模样，他站在门口就像一根直立的竹竿。“我回来了”在印象中这是他对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天，大家聊了很多，他太累了，就静静坐在旁边倾听，偶尔说上几句话，吐出来的那几个字也像是耗费了毕生所有的力气。放学前，当大家都互相道别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暑假时，他悄悄走到我身边，拿出了一盒棒棒糖。我推脱了好半天“拿着吧，就当留个纪念”。这句话在我日后的许多年里每每想起就会感到揪心的疼痛，具体什么感觉说不清楚，五味杂陈。可能那时候的他已经预料或者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未来了吧，这个未来对他而言，或许几天，或许几年。
    但不幸的是，老天替他选择了前者。七天后，班主任通知大家，他走了。走了？走了！去哪了？去世了。刹那间脑子一片空白，怎么可能呢，前几天不是才看到他，他不是还好好的在我旁边吗？绝对不可能。虽然我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不会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没死，但接二连三的消息让我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那天，我在阳台，从白天坐到黑夜。悲伤到眼泪已经流不出，坐了一天，呆呆地坐着，不知道干什么，不知道在想什么，想把自己关起来，让安静到可怕的空间麻痹自己。一天两天，那段时间都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如果我知道结局会是这样，我一定不会对你爱搭不理，我一定不会用我的冷漠浇灭你无微不至的关心，我并不讨厌你，甚至，我已经习惯了你在我身边，我离不开你”
    我不知道托梦这种似乎比较玄幻的事情是否会在现实生活中出现，但的的确确，在他去世的前一天晚上，我在梦里遇见了他。在梦里，他还在咨询我关于数学辅导班的情况，说等他病好了就回来和我们一起上。醒来的时候我还很疑惑为什么会突然梦见他，事后想想，我更愿相信这是他的内心想法，是他真正想说的，说给我听的。那段时间流行看《小时代》，书中的周崇光为了家人和朋友的安全，他选择以周崇光的身份死亡，却改头换面以另外一种身份活着。我一直不相信一个曾经如此熟悉的人突然就从你的生命中消失了，我认为他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像周崇光一样，在其他的国家，以另外一种身份，活着。
    “他走了！他已经去世了！他死了！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的朋友看我每天魂不守舍，忍无可忍之下爆发了，我最后的一丝幻想，如同泡沫，破碎了。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这么一段话：人有三死。第一，是当医生宣布你生命结束的时候，那是你生理上的死亡。第二，当你的遗体被火化时，那是你肉体的死亡。第三，当你被所有人遗忘时才是最后真正的死亡。从他离开至今，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他过去的种种似乎已经被身边人逐渐忘却，看似已经遗忘的过去，其实只是将它埋在心底。人们表达痛苦的方式不同，向外宣泄或者向内隐藏。我，把它放在盒子里，把盒子放在心底，害怕它哪一天突然走出来。但无论如何隐藏，终究是选择逃避的一种方式。曾经的曾经我永远无法忘记，细数这几年来，每年他的生日，忌日，春节，我都会给他发一条信息，算是对他的祝福也是对自己内心的一种慰藉吧。
    记忆当中的一次同学聚会，他的好朋友在聊天时无意间开玩笑似的说到，他走之前说想见我。一口水堵在嗓子眼里，怎么也下不去了。他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追到他喜欢的女孩。曾经的一切在时间的催化下已经变成朋友聊天时的一个话题，我在大家的笑声中沉默，无言。伴随着时间的沉淀，思想的成熟，我逐渐理解或者自认为已经理解了一些关于死亡的内涵，失去的人和事物就永远不会再回来，哪怕回来了，也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或者那样你最爱的东西。
    去找永远找不到的你，哪怕只是一种记忆。
    现在，当我在街角看到一个很像他的人时，依然会跑向前去，哪怕追了很久。尽管我知道那不会是过去的他，但老人家总是跟我们说人有轮回转世，出现在街边的那个人，我相信，可能是现在的他。 去找永远无法找到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