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接

        三月，春雨绵绵，植树节又到了。我把后院的沙糖桔砍光了，又去凤院村朋友那以友情价新买了一批果苗。有桂味荔枝，也有沃柑、玫瑰柑、柚子、三华李、青梅和杨梅，都是朋友亲手嫁接过的优质苗。毕竟，他们的嫁接技术和出品，我是信得过的。

        事实上，凤院村的嫁接技术和出品，在从化都是出了名和信得过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凤院的橙树嫁接苗、三华李树嫁接苗，就已畅销从城。从化文史专辑之《从化风采》记载，这种由凤院人欧阳月明引进的三华李，经过长期嫁接选育，风味独特，成为广东优良水果之一，“到1970年，全县各地办起以三华李为主的林果场一千多个，种植面积达一万多亩，当年产量八万多担，为历史最高年产。（新中国成立后）三十多年来，为省内外各地提供大批种苗，更促进了这种水果的发展。”

        今年九十高龄的欧阳满基、凤院福寿里社的老寿星，回忆起作为农业技师驰援柳州的往事，依然满脸自豪。1976年，广西柳州的国营农场从凤院采购一批三华李苗，种植之后水土不服，不得不向从化求助。他作为公社及县里的嫁接能手、三华李果树专家，被派去广西工作了整整一年。他清楚地记得，当时那批三华李的果苗很好，都是村里嫁接高手精选出来的，果树本来也长得好好的，主要是因为柳州下了一周的雪，导致当年挂果率差。他还笑着说，在柳州伙食吃不太惯，工资也不高。但他心里并不委屈，因为他很快便参与了当地三华李果树新一轮的嫁接选育、防虫防害工作，不仅为凤院三华李正了名，也为从化争了光。

        为从化争光的凤院嫁接大师，何止欧阳满基呢！改革开放之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凤院村欧阳廖伟果苗场更是远近闻名，他也成了从化的果苗大王。他的果苗不仅畅销全广东，甚至“漂洋过海”到达海南省。他率领着嫁接工作队，在25亩的苗圃里精心耕耘，每年居然能出产数万棵优质果苗，包括荔枝、龙眼、黄皮、柑、橙、人心果、泰国石榴等30多个品种！据从化文史专辑《一圃育出万亩春——小记果苗专业户欧阳廖伟》文章记载，他的果苗场“自1982年开办以来，已经提供近70万株各类果苗，以一亩栽种水果40株算，足可以使1.5万亩荒山披绿含春”。

        时至今日，欧阳满基老前辈已很少亲自去嫁接果苗了。欧阳廖伟果苗场也早已转型，甚至常常大门紧锁着，只剩下门口那一副金漆对联诉说着往事。我时常路过瞻仰这一副对联，“凤院果优荔蜜经已蜚声异域，苗场秧壮品繁利于绿化神州”。它所彰显的从化嫁接匠人、从化乡村果农那“绿化神州、蜚声异域”的豪情壮志，从未减退。一代又一代的凤院村嫁接大师、匠人们，依然默默在为岭南的绿化事业和水果的优选优育做着贡献。

        凤院村旧屋第社的欧阳锦添伯伯，今年78岁了，却依然辛勤耕耘着两亩苗圃，每年为社会提供三华李、鹰嘴桃、石硖龙眼、鸡心黄皮等优质果苗数百棵。别看他岁数大了，却依然眼疾手快，几乎每五分钟就能嫁接好一棵苗。他自豪地笑着说，每一株苗都是他亲手嫁接呢！今年又有几间从化的中小学向他购买一批鹰嘴桃，小朋友们很快就能欣赏和品尝到他嫁接出来的鹰嘴桃啦！

        凤院村太和里社的欧阳时春伯伯，今年也接近70岁了。我常常笑着封他为村里最后一名“神农氏”。因为他自幼尝百草亦种百草，他坐拥水口岭的山林数十亩，满山都是他自己嫁接的果树：野生核桃、荔枝、龙眼、砂糖橘、枇杷、芒果和玫瑰柑，还杂植着油茶树、山稔、菠萝、佛肚草等等。他呀，提供的优质嫁接苗数量不多，但是品种却足够多，还经常赠送一些奇花异草给我呢！

        凤院村嫁接品种最多的，是西山乌榄守护者欧阳桂忠伯伯。他今年65岁了，是村里那片西山乌榄古树林的承包户。他的苗圃甚至不到两亩地，却嫁接着20多种水果和花卉，有常规的荔枝、龙眼、黄皮、李树和青梅，也有桂花、石榴、芒果、杨梅和乌榄等等。最近他又在小海河河堤荒地那开发了一处青梅嫁接苗圃，这样一来，据说他俨然成了整个江埔街青梅树苗最多的场主了。

        我常在村里转悠采访老农，便结识了上述这三位老朋友。他们也很乐意以友情价卖给我一些果苗。他们选穗严格，技术过硬，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我很尊重他们，甚至乐于帮他们宣传和介绍。在我眼里，他们不仅仅是农民，还是匠人，精通嫁接技术的老匠人。

        嫁接是一门古老的农艺，也是一门新兴的科学。遗憾的是，我虽然认识这一批嫁接大师，却也无心拜师求学。也许将来退休之后吧，我会好好学学如何使用嫁接刀，如何整理接穗、如何劈芽接砧、如何包扎点蜡。

        在这个植树的季节里，请诸位在参加植树活动的同时，不要忘了传承和发扬“嫁接精神”。毕竟，那是一种全神贯注、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匠人精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