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文锋
雨落九天山影重,绿涨堤柳水色青。凭栏细听风和雨,远近蛙鸣各不同。
牵藤引蔓曲折萦纡夏雨来,细流飞。我关闭门窗,收拾行当,下楼,下班,回家。雨不大,雨丝可数,于是,决定冒雨前行。三五十步浑然不觉,过白马,临清河,雨步渐紧。行人三三两两,覆裹急性,看我狼狈样,可能觉得好笑,我却自乐其中,好不痛快!
雨倒是提醒了我,思绪拉回年少时光。百丈塬,千丈沟,一条大河向南流。夏日炎炎,酷热难耐,等待太阳稍微收敛一点,就急急地下沟割草。热浪漫天,我们一行小伙伴,背篓提镰,前后吆喝着,顺着山沟埝沿的羊肠小道逶迤前行。若有天神,定能发现我们若隐若现,在山脊和山坳林杪间闪烁。 午后的阳光最曝,晒得人睁不开眼。直到如沟了,才稍微好点,可是,沟底像一个蒸笼,前后川里的风也停歇了,给足了太阳面子,我们钻进芦苇荡,一把一把割草。芦苇一半在湿地里,一半在山窝里,顺着山坡向两边延伸,芊芊莽莽,看不见天。
至下午四点左右,忽然,听到了芦苇梢晃动的风声。我们开心疯狂,心里一下子凉快许多,加紧了割草捆垛。不知不觉中,天色昏暗,却浑然不觉。人在绿荫中,清凉谷中风。突然,一声炸雷,暴雨倾盆而下,来不及躲闪,来不及奔跑。看着自己一秒钟,浑身湿透。闪电在乌云中劈开一条亮光,大雨顺势倾泻而下。芦苇唰唰地庆祝,如饥似渴地享受,雨的馈赠。我把镰刀扔向天空,忘记了害怕,忘记了身处幽暗的山谷,年少的轻狂瞬间激动到了顶点。雨就这样齐刷刷地浇灌我,拍打我,蹂躏我。我闭上眼睛,任凭风吹雨打,电闪雷鸣。突然一种无助的悲凉产生,绝像一只灰色的野兔,可怜兮兮的向天帝求饶,坡湿路滑,我舍不得割下的青草,在雨水的裹挟中,把草捆绑结实,背起来爬坡,真似有千斤重,一步三滑,荆棘苍莽的野草盘在脚下,小道变成了黄泥滑溜的滑道,一步也踩不上去。于是,整个人就匍匐在野草中,向山顶爬行,身后是呼啸的风和雨,如万千魔鬼在追赶我,天空被乌云压得很低很低,我的伙伴儿都不知去了哪里,也许,蹲在山里哪个窑洞避雨呢,我却在独行。
平时十几分钟的山路,我爬了快一小时,几次肩上的草垛滑落,滚向沟底,我一次次拽上来,背着攀爬。不知几时,西山南梁出现了透亮的光,云散雨住,太阳从山顶洋槐树梢露出半个脸来,我布鞋湿透,裹满泥浆,一走一噗嗤,回过东边的半山腰,似乎看见了胜利。剩下的一半山路不再是天险,我褪掉长衣,拧出大把的雨水,这阵子暴雨来得迅猛,急切,疯狂。我经受了黑暗中雷鸣电闪暴雨倾盆的袭击,那种无助的猖狂,彻底让我认识了天帝的威严和粗暴,大自然的真实的洗礼。让我终生难忘,总是给予我无限的力量和宽慰。
江南的雨细柔得多,没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悲壮和野曲,兢兢业业的洒雨抒情。夜虽黑,湿气盈天,断续的蛙鸣是夜的主唱,在风雨中格外鸣耳。我索性登上露台,再看远天,目及所处,楼宇灯火阑珊,远山处一段烟火,如云如烟如山神掬拢的火种,在漫天的水汽里,幽幽柔柔,闪闪烁烁。星月不见,雨满天。鸟儿睡了,我也该睡去,别徜徉在这夏的第一场雨中,不肯归来,思年少时光而一发不可收拾。
凭窗卧听雨声声,梦里还依旧,只到红花落喧亭,蛙声凄切,念千里莺啼柳波横,雨住心短,不眠。
城墙东门开,知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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