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留在重庆的最后一个夜晚,和她在重庆生活了两年的感受有所不同,在重庆的这两年,大部分时间娜娜是呆在学校里的,如果去掉学校这个集合,这两年娜娜大部分是呆在宿舍和图书馆这两所建筑中的,偶尔也会一个人或者和麻子一块,坐1个小时的公交车穿过一条10分钟的隧道去市区里看一场电影,娜娜几乎没怎么去过教室,但是所有老师她都见过,那些碍眼的老师,娜娜已经不记得他们了,上次麻子和娜娜提起一个她们曾经与之抬杠的老师的名字,娜娜良久没有回忆起这个名字的本体是什么模样,但是他们也许会记得娜娜和麻子,把她们编成反面教材讲给学弟学妹们听,麻子的前途并不算反面,她是一个热爱平凡生活的非凡女子,娜娜呢?就是个活泼生动的作死派了,反面教材中的典范。其实娜娜大学两年中,也遇到过令她敬佩的好老师,但是他们不会记得她,面对娜娜敬佩的人,她会发挥极致的沉默,生怕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响,打破了自己对他的敬佩之情。
决定退学之后,娜娜在学校附近一个高档小区里租了一间公寓,从宿舍整理出两个拉杆箱、一个麻袋、两个书包的日用品与不愿丢在宿舍里的东西,其他的一些课本、不要的衣服、旧鞋子、无聊的饰品,统统塞到床底下,等着宿管阿姨捉奸一样把它们拉出来处理掉。
面对着这两箱一袋两包,娜娜打算步行分三趟把它们运到公寓中去,选择双脚而非车轮,是因为手头拮据,她毕竟是个穷人,但是有些事情上又坚决不能向贫穷低头,比如打死不与人合租,比如不低价出卖劳动力为别人做设计,倒不是娜娜多么热爱孤芳自赏,恐怕她热爱的正是设计这个行业,然而尴尬的是她没有敦厚的实力将它发展壮大,于是起码能够做到的,就只有不靠出卖廉价劳动力来拉低它的水准了,如果换做是50块钱一天去发传单,娜娜倒是非常愿意的。
在娜娜挑选好第一批要拉的行李时,麻子推门走进她的宿舍,礼貌地和娜娜的室友还有围在室友电脑周围的其他女生们打了个招呼,在起这段之前,你们一直以为娜娜是一个人在宿舍里收拾东西的对吗?实际上宿舍里只有娜娜一个人或者一个班的人都挤进来,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有几个女生同样礼貌地问麻子要不要和她们一起去阳台上做饭吃,麻子说她在减肥,然后一把提起那最重也是相貌最蠢笨的一只箱子,对娜娜说:走,我跟你一块拉,咱俩打个三蹦子一趟给拉完得了。娜娜简直喜出望外,出乎意料地喜悦,麻子何许人也?大二开学之际请了一个月病假在家休养身体的弱鸡女子(此后证明非也),这会儿竟然宿舍楼上楼下两趟就帮娜娜把所有行李丢进了三轮车里,西北姑娘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了。
重庆的夏天,应该说还未到夏天,刚刚进入六月份,气温已经达到四十度,娜娜和麻子坐着敞开车门的三蹦子,腿没有地方放,只好放在箱子上,由于箱子太高大,她们的脚几乎快高过了头,就像是倒挂在箱子上一样,娜娜仰起头,几乎是倒立着看了看太阳,它似乎正在看着麻子,又像是在看娜娜,也有可能是在看她们的脚,总之它不属于学校这个集合,所以娜娜愿意多看它两眼。
下了车麻子就忘记了减肥的事,说要和娜娜去吃火锅,这也让娜娜恍然想起,她也因为麻子的热情,忘记了要节俭,还是动用了车轮而把双脚高高抬起。麻子解释说她本来也没有要减肥,她就是为了帮娜娜搬东西才去宿舍找她的,没想到那么多人聚集在她的宿舍里,“却与我无关”这句话是娜娜在心里补充说明的。话虽如此,但麻子并不是如娜娜这般不合群之人,麻子还是很喜欢集体活动的,而且并不是为了看起来合群而合群,想必麻子是真的能从1+1>2这个公式中获利的人,而娜娜,娜娜整个人都是个无理数啊!所以可以看到的画面是这样的:一个顶着根号的娜娜和一个与谁都能加减乘除的麻子走进了小区里的一家自助火锅店。
由鸡虾鱼肉,她们联想到了山海经里的妖怪,这是娜娜和麻子惯有的聊天形式,上一次她们俩去市区里看了她们都喜欢的导演导的一部较为失望的作品,她们互相表达了一下对此片毫无心得之后,就从路边的一块石头聊起,聊到了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没有时间能从娜娜和麻子肩膀的缝隙中溜掉,全部被她们逮住,变成了有趣,是没有物质参与的有趣,不是疯狂购物、美容美发那种通过一般等价物换来的乐趣,是凭空的,从太空中提炼出来的有趣。然而这会,她俩正在把酒话妖精,酒足饭饱,也没有让她们思起淫欲,反倒让她们感到困倦。
她们把两个箱子的衣服洒在床上,床单已经看不到了,娜娜也忘记了床单的颜色,娜娜和麻子躺在衣服上睡着了 。“我们没有趟在床上,衣服不在床上,床不在公寓里,公寓不在小区中,小区不坐落在地平面,我们是属于太空的,麻子,我们来自山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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