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迭

第一次来婆家的时候，这里是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门前一条清凌凌的河，在风里不知疲倦地缓缓地流淌，屋后是大片的田野，阳光下风吹稻浪，金波荡漾，那铺天盖地地金黄带着一股丰收的喜悦扑面而来。远山如黛，好似一幅轻描淡写的水墨画，给这金黄的田野镶嵌了一道淡雅的背景。婆家有三间瓦房，屋前屋后种了许多果树，桃子啦、石榴啦、葡萄啦，最引人注目的是屋后的空地上种着一棵柿子树，粗壮的枝干遒劲，浓密的树叶遮天蔽日。秋天一到，叶子都落光了，那些小巧的红灯笼带着一抹秋日的暖色，孤寂高洁，微微摇曳，映在瓦蓝的天空下，另有一番诗意……

更迭

那时公爹还在世，柿子成熟的时候，他经常站在柿子树下，用一个自制的网兜，伸长了竹竿去套枝头的最红的柿子。他又高又瘦，脸上总带着慈祥的笑容。阳光把他的脸镀成了古铜色，就像油画里的父亲。此后公爹每年柿子熟了的时候都会送一麻袋柿子去我家。我每次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搬出柿子，看看哪个最红，捏一捏哪个最软，就挑出几个来，痛痛快快地大吃一顿，只觉得从嘴巴到五脏六腑都被冰凉的蜜汁润泽了，心里感到特别满足。

后来我和爱人结了婚，生了孩子，孩子长大，孩子上学。我们住在县城，生活忙忙碌碌，平时很少回老家，只在逢年过节才有时间回家看望孤单的老人。那时候，公爹家里虽然很穷，但他却总是想办法早早地准备一些好吃的，盼着我们回去。我们一般在家住一两天，回城的时候，公爹就把屋前屋后的果子摘了，送给他的小孙子吃。有时候是几个水嫩的黄皮大梨子，有时候是几个红通通的咧着嘴的石榴。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但是我们还是能够感受到温暖和幸福。

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后来公爹年纪渐渐大了，生病、住院。几年后就去世了。时光流转，物是人非，屋前屋后的果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砍了，原先跟公爹一起生活的小叔子一家去了城里，那棵高大的硕果累累的柿子树也消失了，老家光秃秃的，没有一个人住，成了一座破落的空城。我们好几次路过那里，只看到一座孤零零的房子耸立着，墙上石灰斑斑驳驳，几根枯草伴着灰墙在风里凋零。看到那孤独的碉堡，心里空落落的，我们都懒得跨进去。没有了父母和老家的人，心似乎麻木而漂泊。

儿子去外地上大学以后，我们夫妻俩成了一对年轻的“空巢”老人，现在我们终于有一些闲情逸致去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们渴望拥有一个清净的农家小院，能够栽花种草，也能喝茶会友。

爱人抽空回到老家，在老房子周围打上围墙，翻修了原先又小又旧的厨房，在花木市场买来了树苗在院子里栽种下去：柿子树是一定要栽几棵的，枇杷，猕猴桃、葡萄……每到周末，我们就去翻地、割草、施肥、治虫……汗水没有白流，小院落在我们手里一步一步变得美好起来。

春天，红玫瑰和黄玫瑰静静地站在春风里怒放。夏天到了，紫薇娇羞地站在院子的一角，向我们欣然微笑。屋角的高大的枇杷树亭亭如盖，黄灿灿的枇杷坠满枝头。刚栽的小树苗伸出小小的嫩绿的叶子，他们欣欣然生长，看着这些，我们心里的希望也在生长。秋天，桔子树虽然矮小，居然结出了几个硕大鲜红的桔子，压弯了纤细的枝条，实在令人惊叹和欣喜！

著名作家马尔克斯曾经这样写到：回到老宅子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门前的两棵巴旦杏树。那是家的标志。是的，树在，家在，我们在。

我期待着，几年之后，当儿子成家以后，从外地风尘仆仆归来的时候，一眼就能看见柿子树上的小灯笼，能够看到的是房前房后绿树成荫，屋顶上一缕袅袅挪挪的炊烟。当他满身疲惫地归来，能在这温馨的港湾里放松身心，和亲爱的老爸喝上几杯，蓄积能量。小孙子在院子里尽情地奔跑撒欢，不受拘束，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