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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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蛇皮袋轻轻的立在柏油路边，晓莉反手拖着书包底部，挺了挺腰，背部的酸痛减轻了一点儿。与她娇小的身形极不协调的大书包，压得她快喘不过气儿来。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天边那一轮明月撒着微寒的银光，凉风拂过公路显得更加冷清。活动一番发疼的手腕，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将蛇皮袋提好迈开了步子，她现在只想早些走到学校。

为了帮奶奶多做一点农活儿，她错过了去县城的最后一班车。当在山路上听到车声远去时，心里的确有些落寞，但是也没有埋怨什么。毕竟爸妈为了养家糊口，到外地打工，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人打理那几亩田地，自己又只能在月底趁归属假回来一次，她也想多陪陪这个孤独的老人。

看着一座座孤寂的山，她的心里有些害怕，好在今天的月亮很圆很亮，周围不至于特别黑。客车在这蜿蜒的乡村公路上，要开两个小时，走快一些，五个小时能到吧。已经走了一小时了，快了。晓莉心里盘算完，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心中的恐惧感，把袋子换到左手，脚步加快了几分。

身后的山弯处响起小轿车的喇叭声，随即射来一道光。晓莉没有回头，只是走得更靠边儿了，每一次换脚都踩在路沿上。不一会儿，小轿车从左边疾驰而过，带起路中央薄薄的灰尘。借着月光，看着那暗红的尾灯，晓莉吐了一口气。正准备走到路中间一些，那车却突然在前边停了下来，亮起的车尾灯，在夜幕下普通一双猩红的大眼睛。

晓莉心中一紧，不自觉得停下了脚步，直勾勾的盯着车子。车门来了，副驾驶下来一个人，脑袋上甩着一根马尾。她看着晓莉，招了招手轻快地说：“快过来，我们载你一程。”

晓莉呆呆地立在哪儿，感觉汗毛都立了起来，下意识的往后边看了一阵。四下无人，安静到只听得见一些小虫子唱的歌，以及那辆车发动机微弱的声音。现在她更确定那个人是在对她说话，左手把袋子捏得更紧，右手也紧紧的拽着书包带。

见晓莉在原地默不作声，那个人打开手机电筒走了过来。晓莉的呼吸有些急促，脑海中反复问自己该怎么办，双脚僵硬的动一下又放回原地。

借着电筒光，她看清了女孩儿的样子。女孩儿比她大一些，扎着短马尾，瓜子儿脸，精致的五官，那双有神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很有亲和力。看起来不像是坏人，晓莉心里不如之前紧张。

“嘿，这么晚了还在公路上走，带着这么多东西，我们载你一程，上车吧。”女孩儿轻灵的声音传进了晓莉的耳朵。

她咽了口唾沫，张了张干渴的嘴唇，喉咙颤颤的发出微弱的声音：“不用了，谢谢！”说完将视线从那女孩儿的脸上移开，垂着头看着地上。

女孩儿看出了什么，笑了一下，从牛仔裤兜里摸出一长卡片，递到晓莉面前，用电筒照上去，说：“我不是坏人，我是县里一中的学生，这是我的校牌，你看。”

晓莉看着电筒下那个蓝色卡套里边包裹着的校牌，的确实县里一中的校牌，上边的照片里，那双大眼睛仿佛在说话。下边姓名一栏填着：张艺芹。

晓莉只是轻轻的点着头，“哦”了一声，表示她看完了。

张艺芹看她还是不动，转着眼睛又打量一番，轻轻的说：“你是回县里读书，错过了班车吧？我和我爸爸回乡下省亲，现在回去。你不和我们一起坐车，那你今晚得走到什么时候，明天上课会没有精神的。”

对啊，明天要上课呢。晓莉心里默默的念着。想到这儿，她总算点了点头。跟着艺芹一同走向车子。

张艺芹走在前面，一边对着车里说：“爸爸，我总算把她叫来了。”一边替晓莉把后车门打开，然后又自顾的坐回副驾驶。晓莉站在车前怔怔的看着整洁的车舱，驻在哪儿，她望着张爸爸，眼里满是难为情。

张爸爸推了推黑框眼镜，随和的笑了笑说：“袋子和书包都放座椅上吧，没关系的。”

晓莉取下书包，拍了拍灰尘，小心翼翼的放到车椅上；然后她蹑手蹑脚的坐上去，把蛇皮袋搁在腿上，轻轻的关好车门。

张爸爸看着后视镜里边如此拘谨的女孩儿，没有说话，在张艺芹的催促下，谨慎的驱车前行着。

张艺芹倒是活跃得很，“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张艺芹，就是一中的学生，刚上高一。对了，这是我爸爸。”

“张叔叔好！”晓莉赶紧问候一声，然后吞吞吐吐的说：“我叫吴…吴晓莉。在县里A校上初三。”

“哦，比我小一届呀！”张艺芹不知为何，语气有些兴奋。

吴晓莉没再接话，她并不知道该和陌生人聊什么。顿了顿，还是怯怯的说：“张叔叔，车费多少钱，我给您吧。”说着把蛇皮袋放平在腿上，扭着身体就要打开书包。

张爸爸看了一眼后视镜，“车费就不用了，反正也是顺路。你们这些孩子读书不容易。”看着吴晓莉没有停下动作，就接着问：“诶，你之前走了多久？”

“有一个小时。”

“哦，走得挺久了。你提这么大个袋子干什么？”

“里面装着一些干菜，还有十多个橘子。”

“干菜？带这些东西去学校吗？”张艺芹插了话。

“对，带到学校里就着饭吃，可以省不少钱。”吴晓莉越说越小声。或许是家里窘迫的经济情况，让她再提及钱的时候分外没自信。

张艺芹也挺出来了，忙转开话题：“今天的自习我打电话请了假。你们初中也有自习吧？有没有请假呢？”

“我们归属假回去当晚允许迟一些返校，只要能到校就行。我没有手机，就没打电话请假。”

毕竟是小孩子，说话直接了些。张艺芹也感觉到自己的提问，让气氛变得尴尬了一些。

“我还是把车费给你们吧，要多少呢？”过了一会儿，吴晓莉重复了这个问题，打破了沉闷的氛围。

未等张艺芹接话，张爸爸率先开口：“你这孩子，挺较真儿。这样吧，你说你带了橘子，要不分两个给艺芹？正好她喜欢吃橘子。就当做车费了。”

吴晓莉也不做回应，只是打开蛇皮袋，挨个把橘子在袋子里擦了擦果皮，再拿出来放在椅子上。

张艺芹看着那一堆橘子，哑言失笑到：“两个就够了，吃不了那么多。你带这么多，也要分给朋友吧？都给我可就没了。”

吴晓莉听到这话，也看着橘子。自小乡村长大的她心思朴实，想了一会儿，点头应到：“我一共带了12个，那我留6个吧，给我的朋友一人留一个。”说着捧起四个橘子递上去，等张艺芹接过后又递上两个。

这次，张艺芹倒也没再拒绝。

张艺芹剥着橘子，问晓莉：“你是怎么错过末班车的？”

“帮我奶奶做农活儿，没注意时间。”

“你奶奶多大年纪了？对你好不？”

“我奶奶啊～”吴晓莉看着窗外，给张艺芹慢慢的讲述她和她奶奶之间的故事。

……

两小时不到的车程，很快就开完了。

小轿车缓缓的停靠在A中学的校门口，吴晓莉利索的把包和袋子移了出去，轻轻关上车门，礼貌的和车里父女俩道别。从包里拿出校牌，提起袋子就要往学校里走。

“吴晓莉。”张艺芹从车里探出头来，扬了扬手里的书，“你就要中考了，这本书给你看，对写作有帮助。书页后面我写了我的电话，你考完了把好消息告诉我！”

吴晓莉先是一怔，随即木纳的接过书，认真的点头，郑重的说：“我会努力的。”

目送着车远去，刚转身，下自习的铃声响起来了。左手紧紧的握着手里的书，右手拎了拎袋子，迈开步。

“还好回来得不算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