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人世间

　　                    唉！人世间

                                （五）

唉！人世间

　　我早年丧父，死亡的恐惧过早地催生我对人生的思考。家乡曾有几年接连传出不幸事件，一个个年轻的生命瞬间消逝，一种巨大的恐惧罩在村庄上空，攥住了每个人的心灵，每个人俨然成了鸡笼里的雏鸡，随时都会被一只巨手抓走。于是，一个疑问在我心里生成？不幸是一种必然的吗？是冥冥之中的主宰早已的安排？还是一个人一念之差或者心里的混乱使然？

　　许多不幸的人离我远去，我仔细回忆，在他们的故事中寻找答案。

　　第一个从我脑海里跃出来的是大鹿。他比我大十几岁，在家排行老小，是个老木匠，手艺不错，深得老板喜欢。他育有四女，那时候重男轻女风气仍甚，他朝思暮想有一男孩。

　　一日，他与二哥不知为何发生纠纷，动起手来，二哥瘦弱，不是孔武有力的他的对手，吃了亏，气愤异常，失去理智，咒骂他：“你这个断子绝孙的，再养孩子还是女，永远没有儿子！”

　　大鹿气得发疯（他曾得过疯癫病），从家里抄起斧子，跟在二哥后面追杀，高喊：“老子！再养就是两个儿子！你咒我，老子砍死你！”吓得二哥不要命地狂奔，从村头跑到村尾，躲进临近村庄，才逃过一劫。

　　说来奇怪，第二年她妻子怀孕，果真生下两个胖小子，终于让他扬眉吐气。

　　一日，他骑车上街，从河埂小道上车水马龙的国道，左转有一座石桥，很窄，比两车道稍宽，他行至桥上，隐约听见身后有人喊他，他回头一瞧，自行车龙头一偏，滑入机动车道，此时，一辆大货车呼啸而来，急刹未停，将他撞倒，碾压而去。刹那间，悲剧发生，一念之间，阴阳两地，无法回头。

　　噩耗传来，全村人无不惊骇。刚刚从村里出去的一个好好的大活人，转眼就消失了，多么可怕。

　　是触犯了神灵吗？是冥冥之中的天命吗？还是一时之错酿成悲剧？

　　我不得而知。

　　还有一个故事，我曾经把它编成一篇小小说《理智与情感》。

　　我刚踏上社会，做水电工学徒那会儿，何庆爸在建筑施公司做会计，有点背景，所以在公司里影响力仅次于经理，为何庆揽下几项大基建项目。何庆聪敏能干，而且见风使舵，善于察言观色，深得经理和开发公司领导的厚爱。那时，他正年轻，二十七八，精力旺盛，意气风发。那时，摩托车对农村人家来说，还是稀罕物，他每次从车里回来，都骑着雄风125，非常霸气。那年突然兴起大哥大，一部大哥大九千多，相当于一个手艺人两年的收入，他跟风买了一个，让村里同龄人无不羡慕。

　　他妻子相貌出众，在村里算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她也很孝顺，父亲过生日，给父亲买了一件七百多块的呢子大衣，让隔壁人家媳妇嫉妒的要命。

　　在何庆的帮助指点下，弟弟何乐干起来水电工程，水电工程是个肥差，两三个工程下来，赚了不少钱。

　　一家六口人，三个都是老板级的抓钱能手。他家日渐兴旺发达，一度登上村里第一富有家庭的位置。每次，看到何庆的父亲，他都是头发光滑，根根可数，用当时村里人话说：苍蝇爬上去都会摔断脚。他走路与众不同，乡下土路凹凸不平，人们走路都是看路，他走路仰头看天，有一种傲世不凡的气势。何庆不同，他春风得意，见人笑呵呵的，有时见到长辈，殷勤地递上一根老贵的香烟。何乐也学他样子，穿着时尚，见人笑眯眯的。所以，兄弟俩深得村民好感，被树为同龄人的榜样。我那时刚做学徒，八块钱一天。母亲时常埋怨我：“你看人家，穿一套，显一套，你每次都是这套衣服！”

　　他们迅猛的发展势头，让村民们深信，他们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未来一片光明。甚至传言他们在城里买了房子，来年全家要搬迁进城。

　　一天下午，何庆从市里工地回家，到家门看见大门紧锁，他寻思着母亲和有身孕的妻子去了菜地，于是他向菜地走去。几位叔伯站在老高家门口，远远地看见何庆，热情地喊他过去打牌。何庆盛情难却，笑着走过去，给他们一一发烟，完毕，围坐一桌，打起牌来。

　　临近傍晚时分，何庆的妻子从地里回来，听人说何庆回来了，十分欢喜，急匆匆往家赶，到门口，没见人影，高兴的劲儿一落千丈，于是四处寻找。循着拍桌子声和叫嚷声，她走向老高家，远远地看见老高家门口有一桌人在打麻将，个个全神贯注，大战正酣。何庆也在其中，而且玩的不亦乐乎！何庆的妻子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快步走到何庆背后，抓住他的衣领往后一拉。何庆正投入在牌中，猝不及防，仰面朝天倒下，手中的牌扔的老远。何庆重重地摔在地上，又痛又气，翻身起来，见妻子怒目金刚似的站在眼前，嘴里不断地骂着。何庆见女人如此无礼，自己在众长辈面前失了面子，热血冲头，抡起一巴掌扇在妻子漂亮的脸蛋上。女人羞愧难当，抓住何庆撕打。她那里是强壮有力的丈夫对手，少不了挨上几拳。几个叔伯上前拉架。女人受了揍，泪如雨下，觉得男人下手太狠，不是人，日子没办法过了，挥泪跑到媒人家，将媒人一阵臭骂。骂累了，转身回家，坐在床上嚎啕大哭。泪干后，迟迟不见何庆回来低头认错，心想这个男人无情无义，不如一刀两断，于是，找来笔和纸，摊开，写起离婚申请书。

　　就在她磕磕绊绊地写离婚申请书时，婆婆悲痛欲绝地跑进来，惶恐地说：“不得了喔！何庆出事了！” 何庆妻子一下惊呆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原来，就在争吵过后，何庆心里搞得一团糟，知道妻子闹出这一曲，一时是不会善罢甘休，回家又会面对一场战争，不如回工地，于是，他辞别叔伯，傍晚日暮时分，搭上最后一班回城的中巴车。谁知中巴车行至半路，前面一辆大货车急刹，中巴车避让不及，撞了上去，坐在副驾驶的何庆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人事不知，当晚，送进市里医院，由于碰撞并没有造成表面严重伤口，医生有些缺乏经验，也许是疏忽，只做简单的病理检查和输液，以为并无大碍。谁知第二天，他七窍流血，血流不止，来不及抢救，命归西天。

　　一个兴旺的家族，因一念一时冲动，一位风华正茂的青年生命陨落，他来不及看到孩子降临，来不及向妻子解释，来不及向母亲道别，来不及对弟弟嘱托，来不及……

　　何庆离去后，何乐失去依傍和主心骨，事业日渐衰落，几项工程无法完工，被项目经理撵出工地，赔本了事。几年后，何乐因婚挫折，精神失常，冻死在村里，一个曾经如日中天的家庭从此衰败。

　    在当今社会是个庞大机器，各种人员和车辆繁忙运转，人身在其中，意念出现差错，心理出现混乱，理智出现迷糊，会容易酿造痛苦和悲剧，人类同样如此，一旦出现思想混乱，就会造成零星的或者是大面积的灾难，甚至会出现社会动荡和战争，所以，如何避免意念出现差错、心理出现紊乱和理智出现迷糊是人类必须面对的课题，我们每个人都值得深思和惊醒。

唉！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