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学习之17-07-5
【原文】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
【白话】子路说:“一个人不出仕是不义的。长幼之节不该废掉,君臣之义又怎么能废掉呢?
【思考之十一】子路为什么说“不仕无义”?
“仕”就是出仕为官替国家办事,子路的话开宗明义:具有士的修养却不为国家做事,就谈不到道义。“不仕无义”是说出仕为官是为了施行道义,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所以仕而有义,不仕则无义。黄氏曰:“义者,事之宜也。”钱穆先生曰:“仕非为富贵,人之于群,义当尽职,故仕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张居正解释说:“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人臣事君,义所当然也。若不仕,则是无君臣之义矣。夫君臣、长幼并列于五伦,而君臣为尤大。丈人昨使其二子出见,是于长幼之节,既知其不可废矣,至于君臣之大义,却何其独废之耶?”钱穆先生说:“丈人之见其二子,是不废长幼之节。长幼之节不可废,君臣之义亦如何可废。”朱子曰:“人之大伦有五: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仕所以行君臣之义,故虽知道之不行而不可废。”
传统文化讲究五伦关系:在家里要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妇和顺;到了社会,就是“君仁臣忠”“朋友有信”。“圣人”就是把这五种伦常道德做到圆满,“圣王”就是把天下人团结在这五种伦常关系里面。即便你是一个隐士,也同样生活在这样的伦常关系之中,也有夫妻、父子、君臣伦理。丈人请子路留宿家里,叫出两个儿子与子路以礼相见,这是长幼有节,这表明丈人的家庭伦理没有废除,子路就反问“长幼之节不废,却为何把君臣伦理废除了呢?”读书的士人,以利益天下苍生为己任,不仕就是对于自己责任的逃避,天下大乱、百姓受苦,需要百倍的努力,哪怕我只能做一分,我也要尽力去做,不能说我这一分力量太渺小,就索性不做了。如果人人都坐等天下清明,那么大厦将倾谁来力挽狂澜呢?
子路的话,干脆利落。从伦常入手,来说明“不仕”的行为是不义的,不可取。正如张栻所说:“君子之仕岂为他哉?行吾义而已。”孟子也说“未有仁而遗其亲者,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没有讲究仁爱却遗弃自己的亲人、讲究道义却把自己的君主放在一边的人。
【思考之十二】子路的这话是替谁说的呢?
传统注解都认为,“不仕无义”这段话“是孔子使子路语丈人之言”,这话是子路转述孔子所说的话。但从开门见山说“不仕无义”这话,再加上“欲洁其身,而乱大伦”,这样的说法却完全不符合孔子“温良恭俭让”的口气。《为政篇》有人问孔子为什么不出来做事呢?孔子说:“《书》云:‘ 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在家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并把孝悌的精神影响到社会上,这也是为政,为什么一定要当官才算参与政治呢?
孔子不认为“仕”是为政的唯一途径,孔子也有不仕的时候,他离开鲁国,离开卫国,都是不仕。后来,他删诗书,定礼乐,注十翼,著春秋,整理中国文化,把上天托付的文德流传后世,影响教化几千年民众,不也是“为政”吗?孔子没有说一定要出仕,君子仕或不仕皆有义,依照道义。
那么,子路的这话是替谁说的呢?我们看子路在《论语》中的一贯问题,大都是这样的:知道了就行动吗?怎样才算成人呢?怎样做一个士呢?怎样成为一个君子呢?怎样对待自己的君主呢?从这些问题可以看出,子路之学重在力行、重在实践。所以,当子路问“为政”时,孔子告诉他“先之劳之”“无倦”,孔子回答都是对一个热衷于实践的政.治活动家的忠告。
子路有很强的社会责任感,他尊敬老师,但他对出仕有着不同于孔子的看法,也敢于坚持。比如:在他和孔子讨论治理卫国的施政方案时,孔子提出“必也正名”,子路就直言不讳地予以反驳。当孔子欲协助公山弗扰和佛肸时,子路也坚决反对。这都说明子路是个坚定持守自己原则的政.治家。
在《微子篇》里,这几次与隐者相对,被直面讥讽与嘲笑的,一直是子路。隐士们也把子路和孔子区别看待。隐士们对子路的所说所做无非是想向子路说明一个问题:离开乱世、回归自然生活,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而子路恰恰是一个最重视实践的政.治家,是孔子最忠实的追随者,也是最为重视忠义的孔门弟子。孔子曾说:“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子路的“好勇”不光是血气之勇,也是勇于担当道义责任、勇于持守理想信念。
当孔子离卫返鲁之后,子路却决定留在卫国做了孔悝的家臣。后来卫国发生动乱,当时在卫国做士师的子羔,从城里逃了出来,刚好碰到要进城援救孔悝的子路,便劝他离开。可子路说“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毅然决然返回城中。最终“结缨遇难”。可见“不仕无义”就是子路的政.治宣言,是他参与政.治生活的重要原则。因此,与其说此处子路是作为孔子的弟子替老师传话,还不如说他是作为一个热衷实践的政.治家,发出的政.治.宣言。
在子路心中,“长幼之节”是家庭伦理范畴,“君臣之义”则是“长幼之节”在社会领域的扩展,因此“君臣之义”是“大伦”,高于“长幼之节”。这就是子路为什么说“欲洁其身,而乱大伦”的原因。因此,“不仕无义”是子路的政.治.原则,这种见解也为他最后死于卫国埋下了伏笔。
《论语注义问答通释》说:“然即此三章读之,见此四子者,律以圣人之中道,则诚不为无病,然味其言,观其容止,以想见其为人,其清风高节,犹使人起敬起慕。尝谓若四人者,惟夫子然后可以议其不合于中道。未至于夫子者,未可以妄议也。贪禄嗜利之徒,求以自便其私,亦借四子而诋之,欲以见其不可不仕,多见其不知量也。”这四个人,“惟夫子然后可以议其不和于中道”,只有达到夫子的德行和才能,才可以说他们合不合乎中道,“未至于夫子者”,达不到夫子程度的人,实在是不可以妄加评论。而一些贪禄嗜利之徒,为了求自便其私,也借由这四子之名说“不可不仕”,这就是“不知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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