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安逸时会做出绝望的诗，生活窘迫时会不断写出生的喜悦。

——太宰治《叶》

一

公园、夜色、微风四散。

康小雨面对着公园里的小河，随意的就坐下了。淡蓝色的长裙盖住整个身体，裙摆随风飘动，灌进来了些许凉风。公园的灯光并不很明亮，河边长着高高的芦苇，她并不能完全看见整条河。其实，黑漆漆的一片，只是凭记忆知道那里是条河。

百无聊赖，黑成一片仿佛静悄悄，四周的喧闹全被耳朵屏蔽。她由河边芦苇延伸着往前看，路过彩色的拱桥也不做片刻停留，再穿过远处星星点点的路灯，不知怎么头自然而然渐渐抬高。

在这个阴沉的夜晚或许真的存在天与地的衔接，她的目光已经由远处望到了正上方，却并不知道是何时把目光收回的。那里的白云白得很蓬松，让人感觉不到更高处的深邃高空。

目光所及，心之所向，她忧郁的眼神以及湿漉漉的心全部献给了头顶上的那片天，献给那片云背后的黑色天空。

二

吕安扶着栏杆，望着河面呼出嘴里的酒气。近视的眼睛看到的霓虹像是一幅写意的油画，他直挺挺的站着，等待凉风把酒气吹散，等着它送来清醒的头脑。

要不是因为应酬，要不是因为喝了太多酒，他不会让自己在这里浪费时间。曾几何时，他也想要轻松、自由的生活，可从小让人喘不过气的严苛家教，让他养成了不得不严格要求自己的习惯。

要说这二十几年来最快乐的时候，当然是母亲还在的时候，每天等待着母亲温柔的呼唤，再大的玩心都被这份温柔一并包笼着归来，这是一种充满安全感的氛围。

母亲走后，不再有温柔以待，取而代之的是棍棒与呵斥，全都是不满意与必须完成的目标。

尽管这么闲待着让他有些愧疚感，可这黑色的湖面，这深邃的黑色湖面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让人不得不停下脚步，不断凝望着。或许他真的是太累的，突然感觉到稍作停留也未尝不可。

虽说父亲的严苛让他有些记恨，可出来工作这几年，全靠着这股必须严格要求自己的劲强撑着，这才显得比别人稍微轻松点儿。他并不喜欢这紧绷感，却早已放不下这个习惯，并且享受着它带来的好处。

爱屋及乌。他在心里默念着，嘴角不由得向上扬起，哪有容易的生活，好好接受生活给予的考验就得了。

吵闹的街道，车流在身后不断忽闪而过，他仍旧望着这不作一点声息的湖面，它延伸着要到哪儿去啊。

三

吕安沿着桥，踏着轻松的脚步走着，到了尽头右拐进公园小路。昏暗的暖黄色灯光下，路过一对对如胶似漆的情侣，路过一群群有说有笑的一家老小，更有时不时或落寞迟缓或焦急快速的独行者。他的笑容依旧因为突然放松下来的轻松感而一直保存着。

“走吧。”吕安伸出手，微笑还留在脸上着。

康小雨拍拍屁股的尘土，整理整理褶皱的裙子，背对着他做一个长长的深呼吸，最后勉强凑出一个笑容无声的回应着。她不想牵手，挽了吕安的手臂，两人朝着家的方向回去了。

一路上，吕安不断诉说着同事的糗事，以表达自己的生活很是有趣。身旁的女友抬头望着他，刚认识时那囧囧有神的大眼睛，何时吊着这一窝难看的眼袋？随即想起夜里一两点还在电脑前的他，想起五点半的闹钟，想起他匆忙的找领带的身影......

她把眼光收回，低头看着他俩一致的步伐，只有她知道，为了赶上他的脚步她不得不跨出比平常更大的脚步。回到家后，两人心照不宣的只开了客厅的台灯，各自摊坐在沙发上假装玩着手机。

他其实很累。她其实也很累。

最后，吕安还是主动往康小雨身旁靠近。康小雨感觉到，吕安就像是刚才看见的天空中那蓬松温暖的白色的云，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