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翠,送来的那一袋内衣和袜子。我依旧放在床头的箱子边上,还没动过。
几次,我都想要送一套去给阿梅,可都是临时有其他的事,没能拿去。
早上起来,我躺在床上翻了几页书,一下子上班时间又到了。
我一边跳着脚,赶紧换睡衣,一边伸出手挑出一套酒红色的,随手翻出一个红袋子塞进去,一把装进我包包,就穿上鞋子,飞快地奔下楼梯,飞往阿梅店铺去。
阿梅的店铺,在一个建材市场。
以前,我也这个市场。现在市场,有上百家的商铺,都已迁走了。只剩下三五家,继续经营着,阿梅是其中一家。
市场外的马路,要修一条地铁经过,车辆转移到往市场的停车场走。
现在,市场没了停车位,还围起一道2米高蓝色铁皮,市场孤零零的,成了一个旧时候的落地天井。
透过店里整齐有序的货物,我看到一个脑袋,挽起的头发,用一个发夹简单夹着。脑袋正站在角落里,头一下低下去,一下抬起来,不知道正干什么。
头发下,露出一截墨绿色衣服。
这件衣服,去年阿梅爱人买的,据说是第一次买给她生日礼物。阿梅,跟我自嘲着说,可能不用20块钱。
婚姻,好或不好,可能在一些内心强大的人那里,不是太重要。因为对方,只是家庭完整的一个象征。
现在,那一个男人没在店里,已经在老家服侍着快要不行的老人,10多天了。
可阿梅的儿子呢?
我到处看了,怎么没看到他,他可是一个很体恤阿梅的男孩。记得小学时,他就学着存钱,在阿梅生日时,为她买护膝,买热水袋,买皮手套。是人家口中的,所谓别人家的孩子。
现在,他爸爸不在店里,他肯定是早早过来帮忙的,可怎么没见到他呢。
阿梅,还站在那里,手上不知道弄什么东西,没有看到我的到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我看着她的脑袋,和脖子,觉得她更瘦小了。
跨进她店门口,我就扯开嗓子大声嚷嚷,拉长声音叫着,“阿梅。”
叫了一句,我就一下子三步并作两步,蹦进她店里。
这时,她才看到我,一脸惊讶的问道:“怎么这么早?”
可她很快看到我手上拿着东西,她提起来一看,午餐的米,鸡蛋,肉,还有一根香菜。
她意识到,我还没过去上班。
就走过桌子,拿出一大颗油麦菜,扯掉几片老叶子,就一边塞进我袋子里,一边说多吃点青菜。
这是她的习惯。
不管她有什么都好,都要塞一些给我。以前我店在她店旁边,别人送给她一碗羊肉汤,她都要倒半碗给我,顺便插好牙签;别人给她一把花生,她也抓几颗过来我店里……
我将油麦菜顺着在袋子里放整齐,她给的,我就自然地拿着。
“张军,前天在呕吐。昨晚,他又发起高烧。”她扯着嘴角笑笑,可笑得牵强。
“看医生了吗?”我担心起来。
一个家庭,有事的时候,往往就是事赶事,全都一件接一件地汹涌而来,把你往绝处赶。
现在,店里就剩下她,和她儿子张军,一个看店,一个送货,母子俩勉强应付着。
可是一个病倒了,阿梅就难了。她一个人要看店,要煮三餐,要照顾病人,要仓库拿货,要出门送货。
可是想想,我们中年的生活,不就是一个不断挨捶的过程吗?
去年,阿梅为了将房子建起来,跟银行贷款40万,加上东拼西凑,将楼建了起来。
今年疫情,大家都生意不好。
她要挣钱应付店租,要还银行贷款的本金和利息。可最糟糕的是,那一栋6层半房子,建好了,也装修好了,空调、床、热水器,都安装进去了。
可政~府说,存在违建,不给供电。
花了一辈子积蓄,加上贷款,用400多万建起的房子。
最终,就空在那里。
我们都是中年狗。
被生活,一锤一锤地捶打过。我们都知道,谁也可怜不了谁,谁也帮不了谁。
一生作为人,要么接受生活的捶打,要么拎起一把锤子,打回生活去。
我掏出一套红得像火一般熊熊燃烧的内衣,在阿梅面前一晃,搁在她办公桌上了。
我真是拿对了,她现在需要的,就是火红的颜色,来冲散生活的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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