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令狐喜十二岁。
“你们快来看、快来看,那盏蝴蝶花样的灯,真像花丛间蝴蝶翩翩起舞,好不生动!” 令狐乾兴致高昂地拉着姐姐令狐雄和妹妹令狐阳凑到卖灯的小摊去。令狐喜默默地跟在后头。
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按传统,长安皇城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灯会。三个姐姐一早吵着要去看彩灯,母亲慧娘拗不过她们,只得让她们姐妹互相照看,定要注意安全。令狐喜闻言,早早就把每日功课完成,无一落下。接近傍晚时,她两眼放光看着大娘,慧娘见到她那神情,知她也想跟着姐姐们一同出游,不忍拒绝,不禁满面忧容。
三个女孩儿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再加上身上背负重大秘密的阿喜,到那满是拥挤的街道,万一有什么差错…… 慧娘不敢深想,心中纠结不已。不怪她草木皆兵,这些年,她视令狐喜为己出,小心翼翼地将她抚养长大,不能有一点闪失,这是她身为令狐家当家主母的责任,而令狐喜,是为令狐家下一任当家,她们一举一动牵涉家族枯荣,皆是身不由己。
静候良久,没见大娘反对,令狐喜方一展笑颜:“大娘放心,我令狐喜一定会保护好家姐周全。”
罢了罢了。慧娘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她伫在大宅正门,遥望几个孩儿离去的身影,终是愁眉不展。
“阿喜,这灯你帮着拿吧!” 姐姐令狐雄把那盏蝴蝶花灯递过来道。
糖葫芦、灯谜、元宵、彩灯…… 几人随着人潮四处乱逛,不差多时,姐姐们再抽不出闲住的手。令狐喜顺手接过花灯,始终不作一声,沉稳地守着三位姐姐。她面上从容,身姿笔挺,脚步踏实,颇有世家公子风仪,惟一双明眸因着周遭新奇事物显得晶亮。
“抢东西啊!抢东西!有人抢东西!我的钱袋啊——” 突闻一人高声喊着。
令狐喜眉目一凝,道:“我去看看,家姐在此等我,千万别走开。” 说完便朝骚动处大步走去。
只见一人凌空而起,瞬间消失。呼喊之人堵在人群中动弹不得,身边人们因骚乱互相挤压,险些发生踩踏事件,不消片刻,那人的叫喊声便无助地化作一声声啼哭。
就在此时,一个少年陡然一跃,脚尖点墙朝歹人方向追去,身轻如燕。令狐喜一时正义感迸发,寻思那少年兴许需要协助,自己常年习武,基本功夫也不差,提腿也追了上去。
少年似是武功极好,只一会儿,那歹人已被他追至穷途末路。两人在一偏僻小巷的死路缠斗不休,难分难解。令狐喜站在那巷弄凝神观战,掐算着能出手助人的时机。
少年出拳迅速,对方也不弱,出手一一挡格、缓解他的攻势。下一刻,挡格招式变作攻击,往少年高斐面门劈去。高斐倏地转身躲过,回击一记旋腿踢,不占下风。
他毕竟年少,不比身经百战的成年武夫,没能一举拿下对方,陷入了苦战。两人的体力正在流失,谁也不让谁,就看是哪个能够撑到了最后。
高斐再一个偏头旋转,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令狐喜。电光火石间,他及时以眼示意。令狐喜当即了然,待对方在拆解高斐虚招时,令狐喜抬眼、瞄准,手上那早已熄灭的蝴蝶灯精准飞出,灌在上头的力道不差分毫击在歹人身上。
趁着间隙,高斐将歹人踹倒,揍上他腹部,拳拳到肉,终于把对方拿住,夺回被抢走的钱袋。
歹人上交衙府,失主领回钱袋,分好无损,感激零涕。
令狐喜想起还躺在小巷中、那盏已然毁坏的蝴蝶灯,不甚在意拱手对高斐笑道:“在下令狐喜,请问仁兄尊姓大名?仁兄身手不凡,侠义仁心,愿与在下结交,还望仁兄莫弃。”
少年高斐认真摇头道:“高某并非长安人士,随家严来此地省亲,路见不平,行该行之事而已,何足挂齿。多谢这位兄台相助,今儿就此告辞了。天涯若比邻,有缘再见!”
令狐喜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此人许会成为小有名气的大侠,到时再结交也未迟。
“阿喜,你怎么那么慢啊?” 回到来处,令狐乾叉着腰对令狐喜怨道。
“是啊,我们都等了好久,你没事吧?” 令狐雄亦道。
“我没事,家姐莫怪…… 咦?怎么又有一盏蝴蝶花灯啊?” 令狐喜指着令狐阳手上的灯问道。
令狐乾道:“阳妹说蝴蝶花灯应该要买一对才吉祥,我们站在这里等你又等得太久,所以…… 阿喜,你拎着的那盏灯呢?”
令狐喜叹道:“说来话长,我们先回去,边走边说吧。”
长安大道兀自宝马香车,万头攒动,声闻数十里。入眼处流光溢彩,火树银花,使得长夜如昼。
白玉盘高挂,繁华满帝都。
……
……
……
多年后,当那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玉面公子站在一盏蝴蝶灯下时,不曾想起这昔日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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