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每个周末带着孩子回郊区的父母家,村子里左邻右舍们一派祥和,孩子们在村口、在门前自由自在的玩耍。我拿着小板凳,坐在一处静静地凝望他们。
突然余光一闪,看到对门邻居家的伯伯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他看到了我,似乎在冲我笑,我仿佛看到了平日他手里握着的那把明晃晃的菜刀,冷光乍现,我瞬时脸色发白,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冲到旁边正在玩耍的小孩堆里抱起自家老二,老大没来,一路跌跌撞撞跑回了家,关上院门,反锁,带着孩子上了二楼的天台,顾不上一脸茫然望着我的三岁半的小女儿,焦虑的望着院门外的状况,伯伯已经走出自家大门,跟往日不同的是,没了寸步不离跟在身后的年近八十岁的双亲。
只见他站在一群晒着太阳玩花牌的老头子身后,入神的看着。很安静。
我的老家坐落在如今的大西安浐河边上,如今看起来景色宜人,但是村子的一头挨着西安市最大的墓园(火葬场),也算是风水宝地。谁能想得到1996年,这里发生过一场惨绝人寰的空难,那年刚上初中的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场天降尸体的骇人景观,如今想起来,最真实的感受就是我不在害怕面对尸体,那场从天而降的尸雨有年幼的孩子,年迈的老人,年轻的少女……国外友人,我亲眼看着她高空坠落是赤身裸体尚有一丝气息,重重摔击后再次弹起落下,地面上有她的人行图案。
没多久,天空竟下起了钞票雨,村落里的人蜂拥而至,等待救护车的过程煎熬且漫长,村民中有人蠢蠢欲动,他们有的捡钱,有的从掉落的尸体上(有肢解的)拿金链子,钻戒,哪怕血肉模糊,我一个孩子自是下不去手的,满眼望去都是迸射出脑浆的,缺胳膊少腿,一个又一个的尸身,惨不忍睹。只觉天旋地转,耳朵里听到救护车来时鸣笛的声音,我开始剧烈的呕吐,踉跄着跑回了家。
昏睡了七天七夜,高烧不退。意识清醒时差不多都是十来天之后的事情。母亲说,对门的伯伯失心疯了,整日里大喊大叫,自言自语,听的不真切,说是要杀了谁报仇。去了医院也检查不出来有什么异常,医生也不肯收,问家人是否受了什么刺激,家人也只说没有。已经定好亲年底就要过门的媳妇送回了聘礼,任老母亲再三低声下气的哀求,仍旧决绝离去。婚事吹了,伯伯已经26岁,在村里算是大龄剩男了,老母亲一夜间白了头,好在家里兄弟姊妹多,伯伯是老小,老两口也早已经抱上了孙子,也就慢慢安下心来日夜照顾他。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伯伯在空难那天捡了不少带鲜血的钞票,首饰等。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因为他边捡边对我说,自己要发达了,老天爷待他不薄知道他要结婚,特意送来了银子,哈哈哈,哈哈。笑的面目狰狞。
村子里开始流传伯伯是因为得了不义之财才才变得失心疯的,枉死的人不肯放过他,因为每一年的空难忌日他都发狂的更加厉害,就像最开始时砍伤过自己的老父亲。
到如今,仔细算来也过去马上25个年头了,也是够了。
母亲说,上个月的某一日,看到伯伯出来,眼里没了冷冽,没了凶狠,多了一丝孩子般的清澈,说起话竟也跟十来岁的孩童无异。
他走了,他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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