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抽屉，小心拿起那枚弹壳，上面刻满了2013年斑驳的军训记忆······
上午在操场上参加了军训的启动仪式，然后跟自己排的教官见了个面便结束了早上的行程。人文5排教官是南京某军校的大四学长，来自云南，外貌上倒是有一点儿像少数民族的样子，不过到底是汉族还是少数民族，整个军训过程也没有谈到过民族话题，已无从知晓。中等身高，体型精瘦，皮肤黝黑，军帽下是标准的板寸发型。第一印象是严肃，相处几天以后虽然跟6排教官风趣幽默、偶尔“开车”的画风相比还是要严肃不少，但也能和我们这帮“新兵蛋子”打成一片，看到他严厉背后浪漫、文青、仗义的不同面。
中午结束了大学英语AB班的分班考试，便又匆匆赶到操场集合，正式开始了为期11天的军训时光。不巧天公不作美，刚在操场大门外整完队伍，天空就飘起了雨滴，于是我们不得不转移到04栋男生宿舍AB楼之间的天桥训练，训练的第一个项目自然是“站军姿”。
“挺胸，收腹，双腿并拢，脚掌成45度角外八字打开······”
“自脚踝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贴紧裤中线······”
“站好了不要动！动了要打‘报告’！”
“稍息······立正······稍息······立正！”
“稍息······谁动了？！”
“报告！”
“报告！”
“报告！”
“立正！站好了！”
话音刚落，教官来到队伍检查我们的军姿是否标准，然后适当帮我们做出调整。
“虎子同学的军姿站的最标准！”这是当天下午第一个受到夸奖的同学，刚好就站在我隔壁。我用余光偷瞄了一下他，肩胛骨向后拉以后，发达的胸肌显得异常明显，感觉都快撑破学校统一发的原本质量就差到不行、一洗就褪色的迷彩短袖T恤。站得的确非常挺拔，就连嘴巴都能感觉到在用力。
第一天下午，教官还教了敬礼、蹲姿，原地休息的时候还穿插了一个真人真事来拉近和我们这帮新生的距离。他说之前某个长（排长、连长、团长已经记不清了）带着他们一起出去，结果这个长喝醉以后开始了一段滔滔不绝的领导发言，底下的人只好保持蹲姿，蹲完左腿换右腿，蹲完右腿换左腿，最后蹲到两条腿都酸了······当他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们很能感同身受，因为这一下午的军姿给站的两个脚底板早就生疼，再加上学校给发的胶鞋，鞋底又薄又硬，一点儿都起不到缓解的作用。
方法总比困难多，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第一天晚上Q室友从别的宿舍回来以后，就拿来了两件可以缓解脚疼的利器，并且解锁了这件日用品的新功能——卫生棉，把它当鞋垫用。可那么多天军训，两片是远远不够的，但是当时的大家都比较腼腆，也不好意思直接去学校超市买。后来Q和其他宿舍的同学就商量出个办法，找认识的女生去超市代买。军训以后，Q还发表了其对比不同品牌以后的用户体验，得出了护舒宝比七度空间厚，更适合代替鞋垫的结论。此时，想到当年汪东城代言卫生棉遭到网友群嘲的事件，不得不感叹厂家的创意以及提前洞悉男性消费者需求的深刻用意~
军训几天以后，因为汗水进到眼睛里，G室友得了沙眼，然后拿着病历向辅导员报告，成功避开了后半程的军训。某一个上午，我们在操场走齐步、正步的时候，隔着操场的镂空铁栅栏看到他背着单肩包从操场经过，真有一种“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很快乐”的羡慕感。之后，A室友在跟教官、同学一起打篮球的时候，把脚给崴了，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自然也中止了军训。每当我们其他四个室友在结束了一天的训练以后，再爬到在六楼的宿舍，看到他俩吹着空调、吃着西瓜、玩着游戏的场景，只能无奈地投以嫉妒的目光。
军训了几天以后，浪漫的教官告诉我们马上就是女朋友的生日了，但是她在云南，他在南京，然后就有同学提议隔空给教官一个向女朋友表达爱意的机会。人文5排的男生围绕成一个爱心，然后平躺在地上，教官站在中间向女朋友示爱。一张小小的照片承载着大大的爱。在关于爱情的话题上，教官还说了句“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遇上合适的人”。不得不说，当时的自己年少无知，还是非常吃“金句”这一套的，虽然不明其意，但就是觉得很有道理。
文青的教官凭一己之力使得人文5排的气质独树一帜。比如晚上拉军歌的时候，别的排或是在教官的带领下一起唱军歌，或是男生排和女生排一起安排了男女情歌对唱的环节，引得一众吃瓜群众拍手叫好。我们排齐声背诵过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毕竟是高考必背文言文，大一的时候还是记得非常牢固的。时过境迁，如今包括我在内的绝大多数人估计也只能记住那句经典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吧。除此之外，晚上休息的时候，还被教官提问“二十四史”的内容；晚上回到宿舍以后，某位同学的QQ昵称叫作“夕死”，然后又引发了群内“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哲学思考，以及关于释迦摩尼的宗教探讨。
军训的一个高潮部分就是可以实地摸一把真枪。下午训练之前，我们从教官暂时留宿的04栋B楼110室拿出了AK84（也可能是AK47）和AK95两款步枪，不得不说枪还是挺沉的。从卧倒在地的姿势以及发抢的步骤，教官都教了一遍。教完以后，我似懂非懂。几天以后，学校安排了我们去南京某个训练基地每人打5发子弹。尽管在校车上我已经努力回想了各步骤，但是真的到了开枪的时候，我一脸懵，全程都是身边的士兵大哥握着我的手在操作。除了感受到发枪时的后座力，我完全不知道这5发子弹是怎么打出去的。结束以后，军人大哥还问了我年龄，我有一秒钟在纠结到底是回答实岁18还是虚岁19，毕竟我觉得由于刚成年所以智商还在发育跟成年一年以后的弱智之间有本质的区别，真是被自己当时的因果逻辑思维所感动。第二天上午，教军体拳的某个排的教官拿着一袋弹壳，分给需要留作纪念的同学，我便要了一枚。
第一次感受到军人“服从指挥”是军训进半程的某个下午，几乎所有教官接到任务要回校操练。当天上午教官还带着我们日常训练，下午没征兆地接到通知。教官知道要走了，在离开的间隙，给5排的每个男生发了一个苹果和两块阿尔卑斯硬糖。这里不得不提到一个细节，在原地休息的时候，他曾提到过晚上只在我们学校的食堂喝一碗白粥。尽管食堂的白粥很良心，煮的很稠，而且大学四年都是6毛钱一碗，但是只喝一碗白粥，晚上还有军训的其他活动，还是非常不顶饿的（这可能也是他相比其他排的教官要小只的原因之一）。而且军训结束以后，从他后来回老家以后发的一些空间动态来看，也经常帮着下地干农活。所以在大部队接到通知以后匆忙离开的间隙，还能想到这些只短暂相处了几天的学生，可见是个仗义的有心人。
一些表现突出、和教官一起打篮球、已经培养了兄弟感情的男生因为太过突然，没有绷住哭了。其中有一位L同学令我印象深刻，当时排队就排在我旁边，看的很真切。2014年青奥会做志愿者的时候，我们还临时做过两个月室友，他还获得过市共青团委的“优秀志愿者”称号，出现在学校优秀志愿者的某个宣称片上。谁能联想到白天坚守在随车志愿工作上的“小青柠”，晚上疲惫地回到宿舍以后也是个非常刻苦的人——认真观摩学习日本写实主义的性教育片？
之后，学校还组织过所有新生在操场上席地而坐，观看由陆毅饰演邓世昌、吕丽萍饰演慈禧太后的有关中日甲午战争题材的电影，从黄昏时分看到天微微变暗。不得不说，在这样的气氛和环境下观看这类国仇家恨题材的历史片，真的会油然而生一股为中华崛起而读书，甚至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的爱国情怀。
教官们离开以后，又从某军区调来了一批新教官。前期的军姿、齐步、正步都已经练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组方阵，为最后的阅兵礼做准备。人文5排、6排合成一个方阵以后，不巧多出三个男生。由于人数太少成不了一行，所以平时跟着训练，正式阅兵的时候不用参加。不巧，我刚好在这三人之中，内心复杂，既有错过仪式的遗憾，又有军训多日却没有结果的不甘。当然，这种心情在当时不足为外人道也，只能依旧保持认真训练。而我身边的另外一位男生却比我的心态要好的多，仿佛收获了一种不用考试的快乐。也许是我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情绪映射到脸上似乎什么都说了的缘故，在练了几圈以后，新教官把我安排到了正式阅兵时最后一排的排头。结果第一次换到排头，在转弯处步子迈的太小，和前排空了一大截，又被换了下来。此刻，内心更多的是一种自己没有把事做好的遗憾，不甘已消了大半。本以为这次没有把握住，后面就没机会了，没想到又绕着操场走了几圈后，教官多给了一次机会，最后也顺利地参加了阅兵礼。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表达过自己的诉求，因此对这位新教官，格外多了一份感激。
阅兵仪式暨开学典礼在一场小雨中进行。军训第一天也下了一场雨，揭示了即将开始的军训的辛苦；军训最后一天的那场雨则暗示着一段经历的结束和一点离别的感伤。中间的每一天都艳阳高照、雾霾霭霭，一点偷懒的机会都没有给我们，直接被晒成了酱油色。短袖内外皮肤的色差明显，直到大一下学期还保持着一点儿渐变色。反观下一届新生军训，降雨频频，为了不影响进度，直接安排到了宿舍的走廊训练，踏步的响动震醒了懒觉中的老学长们。
晚上学校在江宁体育馆安排了以“同逐金科梦，开创新纪元”为主题的迎新晚会，伴随着由教官们齐声合唱的《我的好兄弟》以及第二天教官们背着行囊离开的背影，一场军训落下了帷幕。
军训的主旋律在校园内余音绕梁了足有一个学期：
上思政课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们她的爱人就是当时军训时隔壁男生排的教官，90多人的大教室一片哗然，尤其是女生纷纷投以羡慕的目光。
第一学期，学校安排了一门军事理论课，每次都是来自军区的不同老师来给我们上课。从原子弹的“蘑菇云”到美国在日本投下的“胖子”和“小男孩”两枚核弹，每一位授课老师都绘声绘色，自带段子手属性，把本该沉闷的理论课变得生动活泼。
在学校的第一个冬天，女生宿舍兴起了一波打围巾潮。某位女生亲手织了一条围巾送给自己的教官。织在手中，甜在心中。等后来聊天的时候问到教官收到手打围巾以后作何表示，女生大咧咧地以玩笑的口吻表示那位教官已经把她从好友中给删了。一段懵懂的爱情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当时稀松的日常小事，如今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饱含青春的底色。我想，花一样的年纪发生的所有故事，都可以叫作青春吧~遗憾的是，当时的我们并不知道~
“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没有~”
二〇一九年十月二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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