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和信

小时候，觉得暴雨有趣，有闪电雷鸣和冒险的心。直到成年后，暴雨就不那么有趣，它会带来灾难和出门的麻烦。

那时，暴雨后的屋檐曾是我跃跃欲试的地方。我想把头伸向那里，或者用手接住如瀑布般的雨水，甚至每次闪电和惊雷后，我都想冲出屋檐，跑到雨中，洗个冷水澡。

但这样的尝试，在几岁的年龄，很快就被父母禁止了，理由是淋雨会着凉，着凉后会生病。而快乐就是打破禁忌。

暴雨后的农历三月，矮山上的毛草菇窜出泥土，在枞树底下野蛮生长，摘取几朵闻一闻，清香扑鼻，放在面条里煮着吃，味道鲜美，能吃好几碗。

等雨停了，光着脚丫走在高高低低的石子路，每一根指头都想跳舞。河水暴涨，淹没了荷花，淹没了河边的柳树，成群的蟒蛇挂在树梢，红红绿绿的虫子满地跑，恐惧无处不在，每一次经过那条河，都像是冒险。

我还喜欢暴风雨后，一家人聚在一起，短暂的团圆。因为雨停了，大人们要干活，孩子们要撒欢，老人们要出门散步，呼吸鲜氧。

只有在下雨的时间里，一家人躲雨在客厅，谈论暴雨和庄稼，讨论你和我，我和我们，无所事事，像是在过年，围着暴雨团圆。

还有暴雨中读信的记忆。

那是青春与暴雨的故事。乌云已经告知了，即将要有暴雨，我还是打了把破伞，去邮局拿信，那是你写给我的第一封信。

那是我要求你写给我的信。我记得那天我们面对面站在车站，暑假前最后的见面，我说，你给我写信吧。你说，好，我试试。

七月，我终于等到你的信。

到了邮局，闪电雷鸣后，大雨倾盆，我找邮局的人要了一个塑料袋，把信放在里面，贴在胸口。

走到半路，风吹开了我的伞，像是一朵揠苗助长的花。我的全身湿透了，风呼呼叫，天地之间一片混沌，水气和植物的气息，窜到鼻子里，心里高兴，一边跑一边护着信。

回家，沐浴更衣，流着鼻涕，躺在被窝里开始读信。雨水从屋檐坠落，打翻一盆栀子花，你在信里说，明天我们去公园玩，好吗？最后的此致敬礼，写得那么工整。

后来，经历过无数次搬家，中途的某一次，信丢了。至此，青春的暴雨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