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易樨
这是个真实事件改编的故事。
一个人背起行囊，
灯火阑珊，
如同坠落的星光，
那是我遗忘的忧伤。
我用十几年去忘记那件事，忘记那件发生在年少轻狂而迷茫的青春期时给我留下深深烙印的恶性事件。时间它抚去了当时的种种情绪，却无法弥补我青春期被砸出来的空洞。那件事在我的青春期犹如我的神经末梢，控制着我的丧心病狂。我上房揭瓦，我把我妈逼上高墙，却撤走了她下去的回路。
我妈在上面歇斯底里，而我丧心病狂又冷眼旁观地看着这一切。而我姐在我妈的吼叫声中，搬来了救兵，她去找邻居借来了爬梯，我妈顺着爬梯而下，而我已经爬得老远，我妈对于我的叛逆显得有心无力。
01我是李乔。你上面看到的有关那段就是十年前我的一个片段。那时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样？除了初入青春期的叛逆，还因为那段时间我被卷入了校园欺凌的恶性循环中。
在我年少叛逆充满活力时，本该活在学习的忙碌和快乐地展示自我个性的青春光芒里。可是欺凌事件发生后，我的生活瞬间跌入无尽的黑暗中。
我变得时而沉默寡言，时而暴躁易怒的无限循环里。
我爸我妈无法给我精神上的抚慰，反而有时让我陷入更加黑暗无边的深渊里。
事件发生在校园里，却延伸到了我生活的各个角落里。
我在离家不到二十分钟的W中上初中。我的成绩在年级前二十名徘徊，在班级前五名上下摆动。我是个朋友缘还算不错的人，但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我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些人就是张寇为首的“校园混世魔王”。张寇和我同村，他在平行班，我在八班（8班是W中学的学优班）。照理说平时我和他们是没什么交集的。最多在如厕和上下学路上会遇到。那天如厕，我只是朝张寇他们多看了一眼。张寇一伙就围着我囔：“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打瞎你的眼。”同班同学看到情况不妙，去搬来了救兵。当人群中响起：“年段长，来了！”我才幸免于当场被揍一顿。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了。可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我的认知范围。倘若没有后面的事情，也许我会成为一个阳光的三好少年。
丘比特之箭是爱情之箭，而我却在接下去的事件中，中了恶魔之箭。
张寇为首的一伙人在某个周末，趁我爸妈不在家的时候，冲到了我家的小卖部里，他们借着人多势众把我围攻了，而我在情急之下为了自卫，随手拿起手头够得到的硬物，我冲着那群人喊到：“谁再过来，我就扔谁。”那群人看到兔子被逼急了要开始咬人了，也纷纷向后退，但是张寇却不罢休，他又往前了几步，冲着那群人喊到：“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吗？来啊，大家一起上。”听到这话，那群人胆儿又大了起来，又朝我围了过来。我心一横，把手中的硬物胡乱扔了出去。只听“啊！”地一声惨叫，有人被硬物打中了。人群中有人喊到：“老大，你鼻子流血了！”我朝人群望去，张寇手捂着鼻子，鲜血一直从鼻子流到捂着的双手外，没有要停地样子。我顿觉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人群中有人推了我一下，又踹了我几脚，彼时的我已经不觉得痛了。心里的恐惧压过了身体上的一切疼痛，顿时变得麻木无知觉了。后来人群是怎么散的，我都没有感觉了。直到我妈回家，看到呆坐地上的我，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才缓过神来。我告诉我妈，我把围攻我的人鼻子砸流血了，流了很多很多。那时候我还没学过什么是正当自卫。我对于砸伤人的后果，我充满恐惧。可是我妈也安慰不了我，只是一味地怪罪我不该拿东西把人砸伤。而等我妈渐渐平静下来时，她也没时间安慰我，因为没多久，张寇的父母和亲戚就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来了。张寇的亲戚张钱（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名字）是派出所的一名职员。张寇爸妈仗着这个亲戚的职务便利，三天两头让他亲戚来我家闹事。隔三差五就带着派出所里的人来，说是要带我去做笔录，有几回把我妈也叫去做笔录了。当然先动手的是张寇，我死咬着不改口，因为我是未成年人，又因为我是正当防卫，张钱拿我也没有办法。除非我改口。为了给我家精神压力，张寇父母也时不时地带着他家八十岁老太来我家闹。我爸妈怕他家老太太死在我家门口，也不好态度太强硬。虽然先打人的，是她孙子，但是我爸妈为了不背上气死人家老太太的恶名只好忍住了据理力争的态度。张寇他爸态度却强硬得很，他说：“除了赔我们医药费，还要用村里的喇叭给我们道歉。”即使再怎么能忍，我爸一听，先聚众到我家闹事的人没跟我们家道歉倒要我家道歉，我爸不干了，我爸斩钉截铁地说：“赔医药费可以，但是你儿子聚众先到我家打人，你们没有向我们道歉，倒要我们道歉，这不可能。”谈判不成，事情就这样僵持着。白天我照样去学校上课，但是一家占不到我家便宜，也不罢休，还跑到学校去找我麻烦，教导主任三不五时地就把我从教室叫出来，面对张寇父母的盘问和责难。同学们也开始在背地里对我议论纷纷。之前和我有说有笑地大部分人都远离我了。少数几个不离不弃地好友，也只是拍拍我的肩膀说啊:“兄弟，挺住！”我再无法安心上学。
不知是不是张寇父母给李钱什么好处，张寇又带派出所地人来我家找麻烦，我父母大字不识几个，不懂什么法律，什么私闯民宅，更不懂得什么是《未成年人保护法》，只能一次次地看着他们把我带去做笔录。我被关在小黑屋里，一次次被盘问，被威胁着改口。虽然我咬紧牙关坚持不改口，但是这样一次次被盘问，一次次被威胁，我开始变得精神不振，郁郁寡欢。他们没有权利关我，却一次次地对我精神催残。那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灰暗无光的日子。
02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夜之后。那天天下雨了大雨，张寇在在派出所的亲戚张钱，因为酒后驾驶出车祸死了。
我才免于一次次被抓去盘问威胁。我爸赔了张寇家医药费之后，坚决不道歉。谁让先打人的是张寇。至此之后，我家和张寇家视如仇人，再无往来。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听说张寇去外国打工。自此我和张寇再无交集。也许事情到这里就这样归于平静。
03我是李月，李乔的姐姐，我大他两岁。我们从小斗到大，但我们其实都是彼此无聊童年里的依靠。父母工作时，我们俩是彼此的玩伴和依靠。哪怕我弟会因为我爸对我的偏爱而吃醋，他也不会因为我惹我爸生气被赶出家门后而对我落井下石。在我眼中他是我善良而勇敢的老弟。我们俩是在一起会打闹，分开会互相想念的俩姐弟。可以说我们是对外“一致抗敌”，对内互不妥协的一对姐弟。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欺凌事件，也许我们会这样吵吵闹闹地正正常常地生活下去。可是生活突然间给了我们一闷棍，打得我弟猝不及防，打得他满心是伤，满满的都是我们肉眼看不到的伤。那段时间他时而沉默寡言，时而暴躁无比。他无法好好听我父母的教训，父母多说几句，他就会跟他们怼起来。甚至有一次他跑老房子的楼顶上去，我妈以为他是想不开，也跟着上去。他却快速地又跑下去，把家里的爬梯踢坏了。我妈下不去，在上面歇斯底里地吼叫，没办法，我只能去找邻居借爬梯。自那件事情之后，我父母再无法和他正常沟通。而我爸怕他再犯错，用他的家长权威一次次把他的叛逆压下去。我弟看似越来越平静正常地继续着学业，而我也因为上大学，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只在放假才回家。回家之后我弟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会和我打闹了，他有了他的朋友圈，他再不和家里的任何人表现亲昵。他在家里似乎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他的暴躁易怒愈来愈严重，并未随着那件事情的远去而好转。
04我是李雪，我是李乔的堂妹。我家距离堂哥家大约需要走5分钟的路程，所以平时我经常会去找堂姐玩。在我眼里，堂哥是个幽默的人。每次去他家，碰到堂哥他都会跟我说开几句玩笑话。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堂哥被人打了，然后又把人打伤了。派出所三天两头有人去他家，我妈也不让我再去找堂姐了。而且堂姐上大学后回家得次数也少了。自那之后我很少再碰到堂哥，他上高中后，我有次在路上碰到他，跟他打招呼，他应了我一声，随后就恍恍惚惚地，眼神空洞地走了。这事儿我后来告诉堂姐。堂姐也很诧异。
05我是李铭，是李乔的哥们。李乔这人风趣幽默，学习又好，人缘也不错。说实话如果没有那次欺凌事件，也许李乔会是学校里的三好少年，阳光少年。可是人生没有如果，李乔在那段时间里，经历了怎样痛苦的心路历程，我无法想象，也无法感同身受，但作为朋友，我见证了他的变化。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一点点精神力量。但这力量对彼时的他而言，也许只是杯水车薪，救不了火。他确实变了，变得不爱笑，不那么阳光了。一起玩的时候，他有时候会自己一个人发呆，一发呆就是好几个小时。玩笑也很少讲了。
06我是韩冰，我和李乔是隔壁班校友。他在八班，我在九班，都是W中的学优生班。在认识他之前，我对他的了解，仅仅是通过画眉鸟邱双儿的描述（画眉鸟是同学们给她起的绰号），邱双儿和李乔的哥们李铭是邻居，李铭经常和邱双一起上下学，李铭对邱双儿的照顾就是邻家大哥对邻家小妹的照顾，因同龄，也是无所不谈的朋友。邱双儿眼里的李乔就是李铭眼里中的李乔，幽默风趣，学习杠杠滴三好少年。也许天妒英才，老天并没有让李乔往阳光三好少年发展下去。
我和李乔的交集是在他变得经常沉默寡言开始，那天我陪邱双儿去操场找李铭。那是我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李乔，我觉得他眼睛里有我们看不懂的阴郁。并不像李双儿当初说的幽默风趣的三好少年的样子。因为好奇心使然，我悄悄给李乔写信，我假扮成临县中学的笔友，给他写信。他也给我回信了，一来一去，我们竟也成了无话不谈的笔友。他告诉我他的心被一件恶劣的事情砸了一个空洞，一个无法弥补的洞，那个洞深不见底，黑暗无边，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他无法跟他家里的任何人正常沟通。他一跟父母说话，到最后不是他爸爸吼起来，就是他对他妈发脾气。她爸总爱用家长的权威压他，所以他和他爸闹得很僵，而他妈对很多事情都帮不上忙却又爱啰嗦，虽然不会像跟他爸一样，但是他的心事也无法跟他妈妈说。于是我成了他文字里的听众，我同情他，安慰他，鼓励他。他最终又投入到了学习中。我和他约定要考入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最后我们果然考入了同一所高中和同一所大学。在大学期间我们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我以为没有出意外的话，我们会在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后就步入婚姻的殿堂里。可是意外往往就在你以为不会出现的时候出现。因为这场意外我和李乔错过了彼此。
和李乔相处的日子里，他的情绪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有时候他连续好几天处于兴致高昂地状态，有时候又突然变得无比消沉沮丧，一句平时觉得很正常的话，都不能在他面前说，否则他会变得像一头咆哮易怒的狮子，有时候他又会秒变成病猫。我真的越来越捉摸不透他了。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对我厌烦了？我甚至拷问自己，我是否该继续坚持下去，直到我们步入婚姻的殿堂？直到那天，我在bluesky咖啡厅门口看到：玻璃门里，他和一位化妆精致的女人四目相对侃侃而谈。我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他，问他在哪里？他回答：“在宿舍。”我对他的信任之墙，就这么土崩瓦解了。我说：“你往外看。”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我问他：“你不想对我解释些什么吗？”他沉默不语。就这样我默默地退出了他的生活圈，不吵也不闹。而他再也没有主动来找我。我们就这样散了。
07我是陈曦，我是李乔的心理医生。李乔是在大二的时候，来我们心理咨询所的。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个阳光的大男孩，可是通过对他的咨询后，我发现李乔得了躁郁症。
什么是躁郁症？简单点说躁郁症患者人格具有双向性，有时候，他可以狂躁活跃、情绪高涨很大声地唱歌，看电影声音放得很大声，无法顾及他人的感受，有时候又可能会消沉抑郁。患有躁郁症的人，他可能会从一个精力充沛、思维敏捷的人，秒变为一个悲观沮丧的失败者。比如说一个位作曲家，他在狂躁的时候，会在半年时间里一口气写下上百首曲子，而在抑郁沉闷的时候，可能半个音符都想不出来。有网友戏谑称，躁郁症的体验就是：上一秒老子天下第一，下一秒我就是个垃圾。在躁郁症患者的脑袋中，他们的世界观不断地建立，然后崩塌，再重建然后再崩塌，如此循环往复。李乔就是这不幸的人，通过对李乔的催眠，我知道了他内心深处一直被十几年前的事情纠缠着，他的内心得不到真正地平复。在发现自己的异常后，李乔经常会来找我咨询。我们一直保持着心理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偶尔也会一起吃吃饭喝喝咖啡。那天我们在bluesky咖啡厅喝咖啡。他跟我说，他的女朋友是他曾经的笔友，在他遭遇校园欺凌最黑暗无关的日子里，是她的鼓励，支撑着他重新投入到学习中……从他的描述里，我看到了满满地爱意，但是当他发现自己得了躁郁症后，他对他们的未来，感到了迷茫。此病存在一天，他就无法给她正常安稳的生活。他爱她所以她不想耽误她。当他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时，他毫不犹豫地接了，都是他却对电话里的她说谎了，当他的眼睛望向玻璃门外，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了一个穿着纯棉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冲着他说着什么。而他却只是沉默，女孩默默地转身离开。我为他们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感到惋惜。却也无法说服他去挽回她。
08我和韩冰就这样散了。我没有解释，也没有主动再去找她。我的这个病注定我给不了她安稳正常的生活。大三的时候，我靠着码字赚稿费，慢慢地我有了一些积蓄，我不用再向家里伸手要钱。我开始利用假期到处去旅行，经常是自己一个人背着包说走就走，偶尔和李铭结伴爬山。也许是旅途中的见闻，身体力行地疲劳填补了我心里的空白，渐渐地我去陈曦那里咨询地次数越来越少了。
每一次当我一个人背起行囊，
走过一段一段地成长，
看遍人间灯火阑珊
如同坠落的星光，
那是我想遗忘的忧伤，
人世的璀璨照亮我心里的黑暗，
有过的梦想它在路上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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