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有病

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时候，我一脸桀骜不驯。

我父亲说，你就应该进去管教数日，他这话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他就是拿我没办法，于是想偷懒把我送进所谓的“教育机构”接受教育，一般无能的父母都会这样选择，我原谅他们。

我的家庭，我患有精神病，我母亲神经质缺爱，我父亲一个标准大男子主义患者。其实大家都有病，缘何高我一等？

年三十，父亲对他的家族事业十分热衷，从年二十八挑选餐馆就开始了对整个家族指手画脚。包间的位置，窗户的朝向，每个人就坐的餐椅都要一一过目，作为家族老大，他有着绝对话语权。所有人都会在这一天聚齐，等待他发号施令。甚至连小叔家女儿新出生的孩子都得由他教诲并赐名。我的父亲，对这一切感到心满意足，他终于过足了掌控一切的瘾。

我的母亲，对此百依百顺，毫无怨言，她崇拜地看着父亲严肃冷漠的脸，她感觉到踏实。这一天，她亦步亦趋地跟着父亲，像小蜜也像仆人。而我，就是饭桌上永远的反面教材，我的父母会谦逊甚至苛刻地挑刺，直到所有人对我投来隐晦的怜悯的目光。

至于餐桌上吃了什么，没有人在意，包括活泼乱跳的孩子，在这一天都异常乖巧。

我对此嗤之以鼻，却聪明地没有对着干，我知道，但凡我提出反对或者不同意见，迎接我的永远是村口那所豪华冷清又神秘的“教育机构”。在没有学乖的日子里，我无数次光临。

没有人知道我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在意。他们只在意从那里出来的我，有没有满足他们的期待。

但我也知道，我内心的暴虐和反抗情绪在与日俱增，在这个所有人都欢乐的日子。

在乡下，我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就是，所有人都拴着脚链在村子里游荡。打牌，唠嗑，看手机。而我拥有自由。因为我公认的有病，有病的人做什么都是可以被接受和原谅的。

他们在院子里打牌的时候，我躺在爷爷奶奶的坟墓前晒太阳。堂弟问我，小哥，你不怕吗？这里瘆得慌。等不到我回应的他，一溜烟地往家跑，于是我明白，接下来我就会面临着来自整个家族的指指点点。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夜晚，星空被五颜六色的烟花覆盖，我的母亲坐在沙发上黯然神伤。原因是她兴致勃勃讲话的时候被人打断。她认为过年是陪伴，这个重要的日子，她的丈夫和儿子应该时时刻刻陪着她左右。陪她看狗血言情剧，做饭，聊天。而不是一整天不见我人影，也不是她难得有兴致说话的时候被打断。

于是一整个晚上她都无声落泪。完全没有二十多年前她暴躁地指着我脸冲我大吼大叫的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