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收集火车票的习惯,从大学开始需要坐火车以后的所有火车票几乎都留着。每一张火车票便代表一段旅程,讲述了一个故事,记录了一场遇见。这是属于怀旧之人的习惯。
2007年是我第一次坐火车。那一年的夏天家中发生太多变故,为逃离变故带来的伤痛,第一次坐上火车去外市散心。本该是第一次坐火车应有的兴奋和好奇,却因伤痛而冲淡,及至多年以后的今天,已经想不起来当时的感觉。但人生的痛却在心里划过深深的痕,恐是至死也不能淡忘的。
9月在父亲的护送下去往遥远的北京念书。那是第一次离开家门,远离父母,去到陌生的北方,未来是充满期待又令人忐忑的,大学是什么样子,北京是什么样子,我又会成为什么样子?心里画下的一个个问号,都在未来的四年里慢慢给出答案。
后来爱上一个人,年轻的爱让人盲目却又充满勇气,独自一人坐着火车来到他所在的城市,期待爱情带来的甜蜜,收回的却是满眶的眼泪。在闷热的绿皮火车厢里,眼泪被车窗里的风吹到耳鬓,随身带的纸巾早已湿透,闭上眼睛也是止不住的泪流。坐在身边的人被这个哭泣的姑娘弄到无措,只能递来纸巾以示安慰。
2013年的2月初,刚大年初二,我却执意离开家,只因和父母闹了别扭。母亲眼泪涟涟不肯放手,亲人也都在旁边劝说,却终拗不过倔强的心,怕也是不敢再刺激病中敏感的我吧,只好任由我的任性。这一年是人生最为艰难的一年,与死神擦肩而过,病弱的身体其实很难经受远途的颠簸,回到北京也是无人照料,终日卧于床榻,硬生生挺到医院开始上班,自己一个人去医院挂号住院输液,然后肿着胳膊回家。2013年的前九个月,火车票都记录着我在家与北京之间往返,这九个月,不用上班,人生好像放了个大假。母亲常在暗处落泪,我却庆幸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她。这一年,命运狠狠咬了我一口,却又放过了我。或许,她只是要教会我坚强以及珍惜吧。
2014年的车票尤为多。也许是因为格外珍惜抢来的时光,便要尽全力看遍这个世界一样。我忙着到处跑,到处去旅行。这一年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拉萨。一个人坐了43个小时的火车,一个人看着雪山顶上升起的朝霞,一个人漫步在拉萨街头,一个人在佛像前磕长头,一个人坐在大昭寺门前听梵音吟唱。种下的心因,终要来了愿的,也不怕路途迢迢,来了,便是结了,然后和往事说再见。
每年的节日,清明端午中秋,三五日的假期,我却是不往外跑的,多是颠簸十几个小时的车程,赶回家陪伴父母。邻人常不解,何故如此短的时间也要来回奔波,在家也呆不了几日。可于父母而言,多一日便是一日的欢喜,没有一日,几个时辰也是好的。这些年经济并不宽裕,不曾给过父母多少物质馈赠,却因这样的陪伴,使父母常常自豪儿女的乖顺孝道,多少的舟车劳顿,便也觉得值了。
也为参加挚爱的友人婚礼夜奔,辗转几趟火车,即便赶在婚礼开始前几个小时到达,也要看着曾经一起的姑娘幸福出嫁,陪伴她见证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也为自己的弟弟奔波,送他去开学,帮他安排布置好一切,减少他初次离家的迷茫和失落;也为自己颠簸,为办好户口连续两个月来回于北京,石家庄,也曾被繁琐的程序弄到崩溃,却又是不得不独自面对的无奈,在奔忙中也渐渐摸到社会真实的触角。
未来我还会有许许多多的车票,它们就像一本需要密码的日记本,他人翻开,只是一页空白,只有我知道这上面记着的一段段故事。这故事串联起来,便是一个人平凡的一生,而这平凡,却又是她极为细心收藏起来的、认真过好的平凡,这样想着,平凡又有那么一点不平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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