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人说过“未哭过长夜者,不足以语人生。”,大意是没有感情的沉淀和人生的历练就难有人生的顿悟。当然,这是行为主义背后隐含了的意思,我喜欢“发生学”,只对“它是怎么来的”感兴趣些。我疑惑的是为何是“长夜”,却不是“白昼”?因为从功能和时长上看,昼的绝对值显然长于夜。故而以哭的时长来判定“语人生”之条件是不成立的。考虑到此言为译文,“长”字当是因除实义之外的其它语言因素所加的,这样看来,语义的重点就应该放在“夜”上。我不迷信权威,只想找找“夜”之于“人生”的价值所在。夜,在我们眼里(或者说从现象上看)是黑暗的、静谧的,也由此衍生出“神秘的、安逸的”等联想意义。夜比昼要霸道得多,它给万物都涂成和它一样的颜色,而昼似乎又解救了万物,还原了它们花花绿绿的色彩。我不知道是因为我天生胆小(小的时候只有开着灯才敢睡觉)才对夜,对黑暗常作贬义的评价,还是人们“崇尚光明”的“趋光”本性在作祟。于是,夜往往又被贯以“邪恶”的“罪名”,这使得很多夜间的活动和出没的动植物也受到了无辜的牵连,比如可怜的猫和夜莺(我只知道距今五千多年前的尼罗河畔的古埃及人曾经将“猫”奉为神圣过。)。好在人们还没有约定俗成的认为人类在夜间的活动--休息和睡眠也是不光彩的,可还是单独给黑夜留下了“失眠”这个专有名词(白天虽然也休息,但显然“不够格”)。我想,哭过长夜者,定是失眠的,但又是什么给了他洞悉人生的超能力呢?我想,大概是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让他寻到了“人生之光明”,让他在无奈之余,学着用回忆与思考去打发失眠的闲暇,让他在迷惘与寂静中构筑起理想与现实的对应,让他在不断的怀疑与否定中,惊奇地发现黑暗不过是光明的另一种形态,朝阳在地平线接班时对月亮充满了无比的崇敬与羡慕。有人曾这样质疑过轮椅上的巨人--史铁生:“你从二十岁上就困在了屋子里,哪儿来那么多可写的?”铁生回答说:“白昼的清晰是有限的,黑夜却是辽阔无边。”表面上看,在白天,当人们的手脚不受光亮的束缚时,往往会穷其力奔波于生计,很少去开动脑筋思考人生,有不屑者,亦有力不能及者。此外也有受束缚的“惰于思考者”,当然,他们之于铁生就有“白天不懂夜的黑”之隔膜了,可暂避之不谈。黑夜的短暂闲暇与静谧会倾刻间搭起一个封闭的更衣室,在那里,疲惫的人们脱去了白昼的欲望,换上黑夜的霓裳,戴上透视的眼镜,透过它,看见万物同样黑色的盛装。慢慢地,他们发现,白昼的形形色色只不过,是夜的黑折射的光影。那隔着昼与夜的折射体,分分明明的,是清彻的自己。我想,铁生眼里的白昼和黑夜都是高度形式化了的概念,他的神奇就在于,不必借助暗室,也可以洗出清晰的照片。所谓的黑夜,却是最初的光明。未哭过长夜者,不足以语人生。可能,生之顿悟远非此一种途径。我也曾经睁眼盯着最深的黑暗至天明,但是,我没有哭。
夜的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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