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香港客人的订单放在J县的成德工厂做，听说这家厂的老板李成德吃相也很难看，经常在老外看厂的时候偷偷递名片。
今天是周三，香港客人周五就到，临时换工厂已经来不及了。
老黄和李老板打了招呼，希望他到时候遵守行规，对方满口答应，但越这样越可疑…
“我们和老李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出尔反尔，毫无诚信。”胡磊愤然道。
“见机行事吧，香港人嘛，说不定可以想想办法。”老黄毕竟经验丰富。
胡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却一脸懵逼。
……
周五中午，我开着公司的黑色富康，和老黄一起赶到机场，接到香港贵丰洋行的客人后，三个人吃了顿便饭，直奔成德厂…
贵丰这次派出的代表是采购经理Simon Wu，吴先生40出头个子不高，说着港味很浓的国语，一颗秃头油光发亮。
成德在J县算是中等规模的鞋厂，300多号工人，30亩地的厂房，看起来比较正规。
视察完车间，吴生表示很满意，接着我们去会议室敲定了细节，李老板全程陪同，他果然趁老黄不备，给吴先生递了一张名片，这一幕被我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担忧。
离开工厂，我们送吴生到凯悦酒店，放下行李后稍作休息，吴先生对本市著名的老鸭煲很感兴趣，我们一行人就去了朱生记。
…
酒席间觥筹交错，吴先生幽默健谈，老黄妙语连珠，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讲几句不标准的粤语活跃下气氛，香港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黄生，我们对贵司的资质非常满意，定金下周就安排。”吴先生道。
“预祝合作愉快。”三人同时举杯。
酒足饭饱，眼看夜色渐浓，吴生眼珠子滴溜一转：“听说H市夜生活很丰富？”
老黄顿时会意：“虽然比不上香港，但本土风情也算别具一格…”
……
我按照老黄的指示，开车来到铂金年代夜总会，这是本市最高档的夜总会，看来老黄是铁了心花血本了，毕竟这单有50多万的利润…
只见夜总会门口一溜的豪车，奔驰宝马保时捷，来这里消费的人非富即贵，个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腰带上大H金字logo闪闪发亮，我们的富康在停车的时候还被保安鄙视了…
老黄和吴生下车后，我留在车里目送他们，这时吴生回头道：“细佬，一起来，人多热闹！”我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
12月正值寒冬，穿着毛呢大衣的保安们在风中瑟瑟发抖，而铂金年代夜总会里却热情洋溢…
在这里消费的主要是35-50岁的中年男人，为了迎合他们的品味，整个大厅装修得富丽堂皇同时又带着浓浓的俗气，几十个穿着抹胸礼服，身高超过一米七的迎宾小姐站成两列，笑容亲切，整齐划一地向来宾们鞠躬，场面非常震撼，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纸醉金迷…老黄像是这里的常客，他熟练地跟其中几位打招呼，接着一位迎宾带着我们进入预定的包厢…
包厢里也是金碧辉煌，刚坐下，一个三十多岁的妖艳女子就向老黄扑了过去，“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我们黄哥哥给盼来了。”她搭着老黄的肩膀说道。
“芳姐，这位是香港来的吴先生。”老黄介绍道，他故意把我忽略了，我知道他的无奈，年轻人容易在声色场所迷失自我，他一方面为了保护我，另一方面又想让我长见识。
“幸会呀吴老板，一看您就是贵客！”接着芳姐招呼了五六个浓妆艳抹，环肥燕瘦的女子进来，排成了一排，这画面让我觉得很难受，这些女子就像商品一样被人挑选，人的尊严完全被践踏。
吴生微笑着摇摇头，芳姐马上会意，又换了一批女子进来，这批女子身材高挑，低胸长腿，明显比第一批更胜一筹，我看得脸红心跳，只好低下头，用余光偷瞄…
吴生依旧摇头，笑道：“一直听说江南美女水灵，也不过如此啊。”
芳姐笑着说：“吴先生果然品位高雅，我最近新带了一批大学生，都是勤工俭学的妹子，纯得很，您要不再看看。”
吴生点点头，芳姐出门，过了一会儿，又带着一群女孩进了包厢，这些女孩也是个个身材窈窕，昏暗的灯光下，一张张年轻的脸庞虽然画着浓妆但却稚气未脱，吴生点点头，露出一丝邪魅的微笑，显然他好这口。
这时我发现其中一位纤细的女孩很眼熟，艳丽的妆容盖不住清纯的气质，我努力在记忆库里搜索，突然胸前一条施华洛世奇天鹅吊坠触目惊心，孙小月！我心中一阵抽痛。
这时小月也认出了我，表情从惊讶到惶恐，紧接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我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小月的手：“你怎么在这里？”
“小风哥哥，我…”小月忍不住哇的一声，眼泪夺眶而出…
我拉着她就往外走，丝毫不理会身后香港人的怪叫…“细佬，你想做咩啊？”
…………
我拉着小月冲出会所一路狂奔，保安和迎宾们目瞪口呆，也没人拦我，到了停车场，我一把将她推进车里，胡乱地发动汽车，因为心急，熄火了好几次，车子才缓缓驶出了停车场。
晚上十点车辆依然川流不息，黑色富康漫无目的地行驶在湖滨大道上，此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已经语无伦次了：“为什么会这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妈妈的病又复发了，住院需要不少钱，大伯家条件也不好，他帮我付了学费，已经没有能力再帮我们家了，我平时要上课，周末打工赚的钱根本不够生活，这份工作是在晚上，不耽误学习，每天能赚200，至少能解决妈妈的住院费和我的生活费…”小月抽泣着说：“我也特别恨我自己，真的是没办法啊，小风哥哥，你会不会讨厌我？”
“你去那上班几天了？”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今天是第三天，这份工作是我同学小慧介绍的，我们一共四个女孩子，相互照应，你可以问她们，芳姐也可以作证的！”
“有没被人欺负？”我问道。
“大部分客人还好，就是陪着唱歌喝酒，聊聊天什么的，只有少数人想占我便宜，被我躲开了，为这事还被芳姐骂了”
我的心算是放下一些，我相信她说的，小月虽然长得很好看，但在这种美女如云的场所并不出挑，而且这样的平板身材，被看上的可能性不大。
“小月，家里困难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啊！我老板对我说，这种职业就和毒品一样，女孩子在这种地方很容易堕落，成为金钱的奴隶，染上各种病，生不如死，那样你的前途就毁了！对了，你妈住院费多少钱？”
“每个月800，我也想过找你，可是你已经帮我们家很多了，真的没脸再麻烦你了。”
我把车停在路边，从钱包里摸出两千块，“这些钱借给你，不够我再想办法，这份工作给我辞了，我不想在那里再看到你！”我厉声道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我一定想办法尽快把钱还你！”
“不急，等你毕业以后再说吧，哥不差钱！”我一摆手，当时我月薪加提成已经八九千了，完全有能力帮她一把。
转念一想不对，我刚才坏了规矩，不给香港客人面子，老黄要是一怒之下开了我，不是又要变回赤贫？
他们连个电话都没打过来，一定是发火了…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我送你回学校吧。”
“好啊……等等，我衣服还在那里，穿成这样子没法回去…”
无奈，我只好我硬着头皮往回开。
“小风哥哥，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小月的眼神有点闪烁。
“我也不知道，上辈子欠你的吧…”
回到铂金年代，我停好车，让小月拿了衣服去先车里等我，然后心情沉重地向老黄他们的包厢走去。
打开门，发现吴生搂着一个妹子，正对着麦克风忘情高歌，他的表情陶醉，一颗秃头和灯光交相辉映，老黄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惶恐不安地坐在了沙发上。
“万水千山总是情，聚散也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作证…”鬼哭狼嚎的歌声更让我心惊胆战。
一曲罢了，老黄把话筒递给妹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眼神非常犀利。
这张脸我想起港剧里的奸角李子雄，不由得一阵哆嗦，心脏砰砰乱跳。
“哈哈哈，靓仔，你这扮的是山鸡还是浩南啊，我还以为是拍电影呢，真是后生可畏啊哈哈哈。”
“吴先生对不起，是我冲动了，那个女孩子是我朋友，她很可怜……”我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下。
“英雄救美，和我年轻的时候太像了，哈哈哈，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下次你们来香港玩，我做东！”吴先生大笑道。
老黄也哈哈大笑，拿起啤酒：“小风还不赶紧敬吴先生一杯！”
我松了一口气，举起酒杯正要喝时，吴生大手一摆：“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你不是要把小妹送回去吗，赶紧走吧，我和黄生还要再聊会儿。”
我突然发现这位其貌不扬的香港人其实也挺可爱的，灯光照射下的秃头像镀了金一般闪闪发亮…
……………
贵丰行的订单进展很顺利，周三我们就收到了回签的合同，定金也准时到账。
为了确保公司史上最大订单顺利出货，我和胡磊轮流驻厂，我每天白天看货，晚上写邮件，忙得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网站上不断有新的客户询价，公司的人手开始捉襟见肘，我向老黄建议增加人手，把业务和跟单分开。
这些都是我在外贸论坛上学到的，外贸的核心是销售，要想把销售做大，必须解放业务员，让他们一门心思接订单，而不是又做跟单和单证，把有限的精力耗在事务的海洋里。
老黄表示赞成，很快嘉海公司迎来了两位新成员，单证吴洁和新跟单董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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