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浮怡!——”
这是三郎第三次不知不觉地叫出那两个熟悉的字眼了。
沙哑的声音传到孤寂的原野上,只有漠北的风在阵阵回应着,三郎下意识地拭去了脸颊上滚烫的泪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夜中惊坐起,窗外月华阑珊,婵娟已下柳梢头,在漫溯流年中,又度过了一个长夜。三郎在案头思忖着,丝毫不感困倦。
(二)
“师父,开始吧!”
阿三斩钉截铁地说道。炯炯有神的星目中闪着异样的光芒。
主持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斩断青丝便是斩断了情缘,徒儿甘心!”
“本来我这出家人不便染你们这凡尘是非,既然你今日如此坚决,那就算罢!”
寺外,大雨滂沱,狂风呼啸。一只白狐,柔弱地趴在寺前的玉阶上,鲜血肆意地染在它洁白的皮毛上,和着大雨渲染着它遍体鳞伤的躯体。
“看!师兄,那只狐狸受伤了!”
“是啊,血流的到处都是,真晦气!”
“咱快点把它弄走吧!免得脏了佛祖的净土。”
轰的一声,脩钰被踢出了寺庙,滚落至山脚。
雷声乍起,古寺无言。
浮怡嘴角上扬,轻轻闭上了眼睛。
“呵,所谓善心慈佛,竟也是这般冷酷。阿三,今生今世,你我一刀两断,互不相欠。情债,来世再报,我要让全天下人因你而亡!”
(三)
十里长州,灯火不休,繁华非凡。
纵日日笙歌好,聊却梦中去,才懂温柔乡。忘川河奈何桥,已渡痴情人,烟花柳巷红尘客,无人知是浮怡谁何!
芸芸众生,在浮怡看来,自己要等的只有一个。
王府的少子——三郎。
那日,正值国主生辰,葳蕤阁广揽客主,花魁脩钰于角楼上献了一舞广陵,听闻天下名士都来一赌其芳华。
轻轻漫漫金步摇,一娉一蹴柔情万种,星华般璀璨的流苏温柔地搭在美人的玉额上,顾盼生姿的秋波激起层层涟漪,小心翼翼地流入看客的心中。
时人谓之:繁花似锦,不如浮怡一舞。
(四)
“不论用什么方法,把浮怡姑娘请到我府中来!”
“太子,这,这有伤风化啊,奴才不好办啊这。”
“你是想尝尝我这剑的滋味是吗?”说着,太子拔起宝剑意欲刺向管事奴才。
“奴才不敢,奴才……马上去办!”
次日,太子府的娶亲的人到葳蕤阁时,浮怡已经备好了嫁妆,一身红衣似火,惊艳了众人。
“走吧。”她轻启红唇。
“好……好嘞!”
声扬轿起。
离别时的万物依旧是那样地寻常,没有一点新意。
“三郎,好生等我,计划,只剩最后一步……”
(四)
阴历七月七,又是一年乞巧时,这日,是太子的大喜之日。
举国上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浓荫遮蔽下的王府内还是像往常一样平常。
“当今太子,刚愎自用,忠奸不分,骄奢淫逸,如今竟迎娶了这样一个风尘女子!怎奈圣上只有这一个皇子,今后这长州国的江山,该如何保的住啊!”
“父亲,儿臣认为,这江山社稷,莫非王氏所有,若是以后昏君不保,何不日后取而代之!”
“三郎!此等大逆不道之话,岂能直讲?日后休得再提!”
说着,二人踏上了去往皇宫贺喜之程。
(五)
皇宫内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浮怡正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就像一只临死前的猎物,屠夫毫不担心他会逃脱。
宴席上只那一眼,三郎便深深记住了太子妃的姣好的面庞,久久不能忘怀,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不断缭绕在三郎的鼻尖,冲击着他的神经。
三郎在楼阁上思索着,试图找回前世的记忆,关于她和他,一只灵动的白狐和一个最终修了佛的文弱的书生……
他的目光在搜寻着,企图再看她一眼。
“三郎可是在寻找妾身?”浮怡慢慢地绕到了三郎身后。
“小王不敢!”三郎睁大了瞳孔,毕恭毕敬得朝脩钰行了礼。
“呵,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死!”
“你!脩钰……当真如此无情?”三郎咬紧了牙关,似乎预见了将要发生的事……
次日天明,万物相似,都静静地漂浮在滞闷的空气中。
“欸,你听说了吗?王府少公子居然在太子新婚之夜想要强占太子妃!”
“可还没听说,这把,告示都贴出来了,全城重金通缉少公子,不留活口啊!”
……
(七)
长州依旧繁华,但如同落日余晖,即使再耀眼,也只不过是最后华丽的挣扎。
国丧之日,世间万物萎靡不振,脩钰骄傲地看着自己于黑夜中默默营造的一切。
“三郎啊三郎,你不是忠于这个世间吗?你不是忠于佛土吗?如今这一切都乱了,你也要背上叛国弑君的罪名了啊!”
脩钰放肆地笑着,嘲笑着这个曾给她带来痛苦的世道:明明说好的不离不弃,却还是因为所谓的正统而归于誓言的抛弃。
殿堂之上,太子踱着步,恼羞成怒,“史官,给我记上:壬辰年冬月十五,海王少子叛国,大逆不道,弑其君王,其罪当诛!”
(八)
长州一战,不可避免。
两军交战,势必俱伤。
不知过了几时,三郎依稀从阵阵眩晕中醒来,被如血残阳浸染的苍穹上游离着几缕黑苍苍的狼烟,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令人窒息。
眼前是一片废墟,横尸遍野,让人毛骨悚然。
国,亡了。
“是啊,前世,我辜负了她,今世,她来报仇了。青灯古佛前的虔诚换不来和她的厮守,却只有误解,佛啊,原来心诚则灵只是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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