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母亲临终的日子

母亲已经离开我们五年了。我还会时常梦到她。每次做梦梦到她的时候，都是非常平常的日子，我与她聊天，一起做着家务。似乎她还在一样。

今天，我在收拾一个箱子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日记本。那是母亲临终的那一年，整个暑假以及病重后期我都在家陪伴她伺候她时，记录下她每天的日常及病情。那时母亲已经行动不便了，大部分的时间都躺在炕上，只有大小便的时候，被搀扶起来，下地，到准备好的桶那解决。后来，干脆就起不来了，只能接尿或者铺尿垫。她还不习惯穿尿不湿。

母亲自己能下地的时候，我们给她雇的保姆，但随着病情加重，不能下地的时候，保姆也就不干了。二姐没有工作，我们兄弟姐妹们便商量着让她来伺候，将保姆费给她。其实，我们都知道这样的活不好干，不是给多少钱的事儿，但找不到保姆也没有办法。好在姐姐是比较孝顺的，也不计较。

我也尽量多回去和姐姐一起分担。记得暑假时，我负责晚上看护妈妈，姐姐负责白天。我的日记里记录下那一个多月里妈妈每晚起夜的次数，睡眠的质量，以及病痛的煎熬。

看到有一次，妈妈问我，“为什么吃药后，一天比一天起来得费劲儿了？”我告诉她，那是利尿药，利尿的同时，会丢失一些钾等成分。她就说，“那我不吃药了，再吃，就把我吃瘫了。”我劝她，你不吃，会尿不出来的。她说，“尿不出来也不吃了。”我只能说，那你现在不吃了，以后等实在尿不出来再吃吧。她勉强同意了。

可是，一天没吃利尿药的结果是，晚上我看护的时候，妈妈一会儿就说要尿，拿东西接上时，又说尿不出来。难受得她一会儿要坐起来，一会儿又要躺下，我和她都一宿没睡。第二天，没办法了，又开始吃利尿药。

我还记录了她有一阵子，吃什么吐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到医院检查，医生说，在肝硬化腹水的基础上又出现了心衰、肾衰等各脏器衰竭。

母亲最后的时候，肚子肿胀得特别厉害，手指一按就出水。即使这样，有个乡村医生让炒盐放在她的肚子上。她的求生欲望很强，那么重的盐，也同意放。但是大医院的医生已经下了最后期限，看到她的样子，真的很遭罪，我们不忍心看她那么遭罪，放了几次就不放了。

有一天，我晚上看护的时候，大概10点左右，她说喘不动气，要翻身，我就给她翻了身。刚翻完，她还喘不动，又翻过来。可是，翻过来，她就没气了。吓得我赶紧又翻过去，还没有，我就赶紧边掐人中，边喊隔壁的姐姐。姐姐过来，赶紧给她插上氧气，我们折腾了一阵子，妈妈又缓过气来了。

那时大姐和我轮流值夜班，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第二天轮到大姐值班的时候，她就害怕了，说什么也不敢自己看护了。没办法，大哥来替她。妈妈一晚上都还可以，可是，早晨，在我们都睡着的时候，她就走了。托梦给大哥，大哥睁开眼时，见到了她临走时的最后一面。

以往大哥晚上是不在这的，就那天替大姐在这看护了一晚。以前的人都很迷信，有人说，这是走的时候，一定要让儿子送的缘故。

大半年的时间，我亲自陪伴了母亲最后的日子，看着她经受了特别痛苦的折磨。我跟女儿开玩笑地说，“如果我到最后也那样的话，你千万别让我那么遭罪了，就让我安乐死吧。”真的是太遭罪了。

回忆母亲这一生，没有享到什么福。以前赶上闹饥荒，吃了上顿没了下顿。后来日子好点了，爸爸年纪轻轻的就走了，她一个人拉扯大这么多孩子。孩子们都成家立业了，她本该享清福了，又得了这么多病，没享到福就走了。如今，她病重及病危时的情形，我仿佛还历历在目，愿天堂的她能免受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