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山南》
随着略显寂寞的钢琴音色缓慢行进,节目《诗歌朗诵》逐渐调动起观众的悲伤情绪,看来又是把晚会推向煽情高潮的节奏,我在心里吐槽着这老套的模式。随后,进行全体退伍老兵起立向军旗告别,敬礼的仪式。我在人群中敬着礼,默默地眺望着军旗,想到了许多相关的政治教育情景,不过内容我已经记不得了,反正只管服从就行了,那些感觉有点远大的抱负,显得比较虚又难以把握,所以并没有太上心。
我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我们的离情愁绪,真的是对这身衣服,这个岗位的依恋不舍?还是仅仅对即将四散天涯的战友们感到时光飞逝的恍然呢?
或许这些都不重要,我们只要在情绪的集体共鸣中就好了。在这身军装里融入的多少悲喜和遗憾,都将成为故事,供以后回想和玩味,又何必在意太多的细节?又何必把情绪的来源分辨得那么清楚?
站在众人之中,我渐渐发觉,我与他们的回忆,是那么的模糊不清,明明战友们都在身边啊,快给我想起来啊,哪怕只是细小的碎片也好,我已经无法转为士官了,如果连和战友们的故事的都留不住,那我还凭什么证明自己有所长进?证明自己曾努力开创过新的可能性?我突然变得焦躁起来,就像作文还没写完而又快要到交卷的感觉。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让我饱感讽刺,却又豁然开朗。
并不是因为我记忆力不行,证据其实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深刻的故事...难怪我还能在集体的情感共鸣了里抽身出来,因为我并没有那么深厚的共同记忆啊。
仪式做完后,我坐下来回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毕竟我把大量的专注力都投入到教导队的集训里了吧。谁也料不到这样的结果嘛。
不过此情此景,真的很像自己过去的模式呢:高考的努力,大学的专注于学习,再到军队创造新的可能性,但看结果,我似乎真的一件事情都没做成,一点能拿出来说自己有所长进的证据也没留下。这么一想又觉得真的有点悲伤了,哈哈,难得我也可以认真地共鸣起来。
我摇摇头,如今明明都在战略和战术上都勤奋起来了,结果还是失败了,依旧没能想明白一些事情...登山之后是暴雨和云雾,哪来什么壮观的日出呢?就跟你一样啊,阿珠。果然我还是太着急了点吧。我正打算和羽择交流一下感想,结果他一脸入戏的样子,为了不坏了他的兴致,我只好作罢。
我使坏地想:你这就被套路了,最先输的很有可能就是你了,我才不提醒你呢。我突然想到羽择是中途退出教导队的,难怪他会入戏,因为他有着比我更多的共同记忆嘛...
这下子就真变得寂寞了,你离队之后我一个人坚持,我回来之后才发现并没能拥有许多可玩味的往事。啊~,难怪我会那么自信不被煽情,哈哈,赢一顿饭也不亏嘛,我无力的安慰着自己。可相比于我“证据”缺失的遗憾,我更在意羽择离队的原因,为什么对我还有所保留呢?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一定得去了解你的故事!
节目依旧在继续,我暂时还没能找到很好的时机发问,于是就先战术上迂回,先看看节目吧。
又是一段舒缓的钢琴旋律,表演人员配合着幕布上的投影画面,讲述着当兵这两年里,比较有代表性的囧事、糗事和趣事。我也饶有兴致地观看起来,看看自己能中几个。
第一个是关于点外卖的,配合着《碟中谍》的经典片头音乐,形象地体现了我们行事时的小心翼翼和“作贼心虚”。表演者左顾右盼低着身子来到围墙边,“喂,大花,来2份粉螺蛳粉,爆辣的。”压低的叫喊和翘首等货的样子甚是逼真,引得全场一阵大笑,我想这肯定老手,不然做不出那么神似的。
结果,就当他满心欢喜地接过宵夜的时候,突然,随着一声“站住”的喝响,四名纠察迅速围上,他被手电照著,目瞪口呆,被捉个正着,全场又是一阵大笑。
做这种事最要防住的就是纠察了,不然连队主官领人回去之后,又是一顿猛搞。我记得和羽择在教导队的时候也干过这勾当,我们趁着夜暗,终于平安接到货了,准备撤退的时候...
“王政,我知道一个快速提高五公里的方法,你想知道吗?”羽择那厮一脸正经地和我说。
“提这个干嘛,赶紧回去吃宵夜呀。不过我挺想知道就是了,回去我们边吃边聊。”我一脸发懵。
谁知道那厮一声大喊“王政,你的粉到了,快点给钱,走了。”说完,拔脚就跑,几束手电从暗中射过来,大事不妙,我也赶紧奔跑起来,心里骂道,你这狗屁方法,等着我弄死你。
纠察就这样追着我们满院子跑,甩开他们真可谓斗智斗勇,为了保身,只得把粉扔了求个弃车保帅。回到教导队后,我二话不说抢了他的来吃,他竟然还能保住粉,真是怪物。那顿吃得我一点都不解气,以后我再也不跟他去干这事了...当然以后也没机会了。
第二个小场景是查夜岗。说的是我们在站夜岗的时候,有领导来查。表演者说他看到有领导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他跑到跟前,准备说首长好,突然间草丛里冒出几个壮汉把他按倒在地,捂住了他的嘴巴,并且动弹不得。领导满意地走入了连队,五分钟后,手上已经抓满了手机,领导带着丰收的喜悦微笑对他说,小伙子,好好干。
然后,他一个星期在全连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所以,他补充道,以后站岗,无论见到谁,都要大声喊“站住,口令!”全场又是一阵笑声和讨论。
这事在团里传得很火,似乎每个连队都惨遭毒手,我倒是没什么印象,我这种会写信的人平时也很少玩手机,站岗的时候也没遇到过查岗的情况,也算是一种幸运吧,省事儿。不过站夜岗嘛,印象还是很深刻的,谁又不会在夜深人静时感到思绪翩扬?谁又不会想起远方的家乡和亲友?以后我很有可能再也不站夜岗了,但思念的情绪可不那么好治,大家四散天涯,以后都在守卫着谁的美梦呢?
最后一个场景是准备拉练物资的。不过准备的物资有点尴尬,是卫生巾,用来防止脚底打泡。表演者扭捏了好久,才形容给售货员。
“你是要日用的还是夜用的”结果售货员没好气地说。
他马上致电班长问:“班长,我们是早上拉练还是晚上拉链?”
班长说早上,他信心满满地告诉售货员,“我要日用的!”
说起拉练,我记忆最深的并不是脚上容易打泡,说实话我也没用过那玩意,令我最难受的是我肩膀会很酸痛,比脚上的劳累要强烈得多。每当我很难受的时候,羽择就会帮我把背囊往上提一段,肩膀暂时得到了舒缓,但又会想要更多的休息时段,因此麻烦羽择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我挺不好意思的,不过他一脸游刃有余的样子,我也就多依赖他一下好了。
在烈日下,我们路过的场景不断变换着,大街小巷,田园农场。我们话并不是很多,毕竟拉练嘛,挺累人的,唯有我和他之间默契的脚步声一路伴奏鼓励,有那么强力的后方在支持,我是倍感安心。
有时我会认为那不是什么拉练,更像是两位剑士在闯荡江湖,看尽世间风景的浪漫情节。我本以为这种理所当然的陪伴会一直都在,然而天下并无不散之宴席...
羽择的退出,我一直耿耿于怀,当初不是为了预提选拔拼了个天昏地暗吗?明明约好一起转为士官的,明明在教导队折磨人的训练后,曾躺在草地上,畅谈以后的美好蓝图。明明曾经为了要在哪个月一起休假旅游而争论不休…但你的突然退出,这些我们共同值得回忆的故事碎片,不就全都成了半调子般的不是滋味了吗?
羽择显然没注意到我的困惑表情,他的眼神似乎也穿过了舞台,看向更遥远的地方。他一副留恋和回味的样子。和战友们经历了许多的故事,难怪他能比我更易“入戏”。
我最珍惜的故事里,都有你重要的位置。而你现在所观望的遥远场景中,你的那些即将装入行囊的记忆里,可都有我的戏份?
我的心情也同样是半调子般的不是滋味,你走了之后,我独自坚持完成接下来的训练安排,没有你在身边支持,就如同肩膀的酸楚不能拥有“缓解”的期待,一直咬牙坚持到最后,我希望创造出新的可能性,我希望有证据来说自己已经有所长进。结果因为配合改革,我们俩也算是殊途同归吧,某种程度上来说还蛮有缘的嘛。
可是啊,这两年沉默的光阴中所沉淀下来的遗憾,就是那么恼人地挥散不去啊。我现在都能记起自己在困难时候支撑前行的决心;我现在都能清晰想象出自己往时刻苦训练的身影…
似乎这些情景都能化为过去时光中的另一个我,现在正坐在舞台上,微笑地挥手向我告别...
心里一股莫名的酸楚直逼鼻腔,我赶紧闭上略显雾气的眼睛,不行,我得赶紧找个话题转移注意力了。
“呐,羽择,你也差不多把你离队的理由告诉我了吧,你再不说,我就会永远都不知道的呀,别让你我又增添一个新的遗憾嘛。”
虽然我以一脸无比平静和正经的感觉说出,但我马上就后悔了,在心里骂自己,“你怎么选了这个话题,其他无关要紧的话头不是还很多吗?现在明显不是很好的发问时机嘛...你在搞什么飞机,时机把握不好,他可能就会决心不告诉我了。”内心复杂的活动,羽择肯定不能体会,还是先观察他怎么反应吧...
羽择慢慢转向我,眼神里重新找回焦点和光泽,仿佛从很远的地方回来,正在处理刚刚接收到的信息,然后有点勉强又有点歉意地对我笑了笑。
“你果然还是会问的呢,晚会开始前,我还担心你会不会问我退出教导队的事,现在倒也安心了...如果我说我是因为无法坚持队里艰苦的训练而推出,你会不会买账?”
我一脸懵X,他见我这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好啦,骗你的,你也知道唯独这个选项可以排除嘛,你懂的。”
我一脸暴汗,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恶搞的癖好呀,不过我没想到,他竟然肯说了,明明并不是很好的气氛和时机。
羽择也收敛了他爱玩的嬉皮笑脸,重新换上一副看向远方的神情,我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他仍然是抱歉地笑着说:“老实说,我真的不想做什么过多的解释,毕竟我的行为已经和背叛无异了嘛,说太多反而可能影响你的情绪,所以我想着你要带着对背叛者的愤怒,坚持到最后,然后挂着士官军衔来质问我退出的原因,我再全盘托出,这样倒是比较理想的情景,不过这种设定好的结尾怕是来不了了,我们无论是留下还是退出都通向了同一个结局,有时想想真是玄妙。”
此时,晚会表演上了最后一个节目,吉他弹唱,改词版的《南山南》。曲子忧伤的调调加上吉他特有的和弦,非常容易勾起人们对往事的回忆,幕布上又滚动着,大家从新兵到现在的照片,背后都藏有着只有我们才能读懂的故事。情绪就像翻开泛黄日记上升腾的尘埃,毫无分寸地刺痛着心里柔软的角落。
“你想得太多了吧。”我也学着他笑笑,模仿他的神态故作轻松地说。
但发声的沙哑让我的情绪暴露无遗,我清清嗓子,继续说:“无论我们的结局怎样,我从不把你当作背叛者,虽然你退出之后,我很多事情要独自处理,也没能找的到像你一般的队友,会感到寂寞,但我想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我最不怀疑的就是你对转为士官的决心,肯定是有什么很困扰你的事情,才会让你做出离队的决定。
其实相比于让你给我解释原因,我更希望能为你分担一些事情,至少这样,还证明我这个战友当得还不太失败。不过你不愿坦白的事情我也不好强求,只是想要了解你,帮助你的这份心意,几天后就要过了兑换期了。
看看幕布上的照片,想想我们经历的事情,如果我对你憎恨愤怒,也只能说明我这个战友当得不过如此罢了。其实更多的是一种落寞,今晚就对所有的困扰和执念做个了结吧。”说完我冲他笑了笑。
羽择低下头,沉默了一阵子,像是在克制什么情绪,终于他也抬头朝我笑笑说:“这样啊,看来我所设定的结尾还是有点太小看你了,对不起,感谢你没把我当成背叛者。”
我学着他说话:“认真的,你也知道这个选项可以排除。”
我们之间的氛围稍稍变的缓和一些了。他笑笑说:“感觉只有我在意这些问题,好傻。”
“不傻,不傻。你只要对我和你自己多点信心就行了,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你对我们间的情谊很看重嘛,我还是蛮开心的。”我尽量小心翼翼地鼓励他。
推心置腹地交流,从羽择离队后就没有过了,我回来之后,他似乎在躲躲闪闪,连队也在处理退伍工作,需要配合的活很多,我们渐渐错开了许多时间。现在我也知道他躲闪的理由了,也感觉到些许遗憾,像这样久违的谈心,明明有很多机会的,却因为彼此的猜想和顾忌,白白送走了许多珍贵的光阴,拖到现在,才会后知后觉,这种时光真的要一去不复返了...
《南山南》的和弦刷出了一层雾气弥散在眼前,明明马上就能知道羽择退出的真相了,但又觉得,答案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只愿这宴会的结尾能稍稍延缓,就当是时光的一种补偿和重温吧。
羽择对我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很惊人的原因,只是因为和亲戚的电话中确认了舅妈身体不大好了,需要有人去照顾她,我想这时我应该出现在她身边,渐渐地你那个最不曾怀疑的决心崩溃了...我反复思考着自己努力的意义,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后来我慢慢发觉,自己的努力和坚持,全都通向一个目的——我要让舅妈——这个重新为我生命注入色彩的人,过上更有尊严,更体面的生活。”
我不禁把他和过去的自己重合起来...
“如果舅妈出现什么情况,那我会觉得自己都在做无用功的,倒不如把这些‘逃离’的时光用来好好一起生活,可能她会骂我没出息,即使会让她生气,那也是我的荣幸。我经历过父母的离去,因此我更放不下,我更知道守护和陪伴的重要。
所以到自己要作出决断的时候,不应该有什么犹豫。但我还是害怕了,我害怕被贯以背叛者的名号而失去你,我一直在思考着要怎么来面对你,明明是你曾努力帮我开启了新的可能性,如今我却要亲手把它关上,感觉这都是对你我共同奋斗时光的否定。
哪怕我终要回归以前的生活,这是我可能性的局限,我认了。但唯独要对你做出背叛和否定,让我思前顾后,我第一次觉得你是个这么难搞的人物。
之后的几天里,我一边努力地在你面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给你做最后的交流和鼓励...在我认为你一定可以坚持到最后时,我就悄悄离开了...”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原来我认为只有如我这种性格别扭的人,才会搞什么伪装,想不到竟然有人为了我而去戴上假面,而我还心安理得地待在他身边侃谈将来,要是我能够早点察觉就好了,什么时候自己擅长的技术变得钝感了。
我心痛地说:“对不起,真是辛苦你了,你也藏得太狠了吧,要是我能在点察觉到就好了,那样我就能更珍惜时间了,你也别小看我和你自己了,我们走过那么多故事,应该更有自信地面向未来,哪怕以后不能一起奋斗生活,但过去时光里努力过的自己,已经为我们积攒了许多勇气和可能性,唯独对于艰苦时光里的自己,不能背叛。”
羽择把头扭向一边,支吾地说道,“到现在了,还尽说些漂亮话...这难道就是你最后的鼓励吗?”
我没有回答,我怕一丝轻微的动作,那个最先坚持不住的人会是自己...
我回想自己的家人和高考那段时光,以及后来的住院事件。
会不会,爸妈也在为了我而装出一副模样呢?
会不会,被精心呵护着的,是那个只觉得自己在牺牲而任性张狂,毫无觉察的我呢?
会不会,爸妈也积累了许多压力但依然不在我面前泄露...为什么总是后知后觉,那个被蒙在鼓里,被精心呵护的任性的自己啊!
视野越发的模糊,感觉要输了...
羽择突然说:“离队后,我在炊事班干活,累是累了点,想到你还在坚持,我就觉得自己还能干挺多事,我才不要输给你。在炊事班很多东西要学,尤其是生火做饭,后勤杂事那一套都得拉得下来,反正日后我还得照顾舅妈,学得倒是挺带劲,和身边的战友互动也多了,逐渐发现一些以前因为拼命追赶目标而忽视的时间,是那么珍贵和暖心。
后来有一次我过生日,大家为我庆祝,他们把蛋糕拍到我脸上,我想起了我们新兵时也这么弄过班长,现在我倒成了被弄的那个,我当时笑着笑着就哭了,我们从相聚到别离,也就两次生日吧,这时候你在就好了;
每当为战友们做饭,看他们狼吞虎咽时,这时候你在就好了;
每当我和战友们耍宝侃大山时,这时候你在就好了...”他的声音被吞咽了下去。
我在教导队又何尝不是呢,明明一直都在的伙伴,突然就消失了...我再也控制不住了,最后一把,输给你,不亏,眼泪开始随着吉他和演唱的节奏,无声敲打下来,我艰难地笑着说,“但至少,我们还能一起看看晚会,相互真诚地交流,最后到个别,结果还不算太坏。”
羽择转过头来,相互看着对方的哭相,估计被恶心到了,就一起笑了出来。
“羽择,是我输了,以后我请你吃饭啊。”
“还是我来吧,说不定是我先输的...”
我们都没有追究这个约定的实效和意义,用心照不宣的沉默,来观赏晚会的尾声,来见证故事的结束。
“伤别离,不哭泣,来日再相聚;伤别离,不哭泣,来日再相聚...”
改编的《南山南》,为何结尾的旋律总在心中停不下来...
终章 约定
晚会结束后的一天,老兵就要分批离队了。我和羽择早早把大件行李打包邮寄好了,除了邮寄点有些热闹之外,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平静,气氛轻松,完全看不出晚会那时候的离愁别绪,原来真的到分别之时,内心的感受是这般透明的哀伤。
我和羽择在散着步,今天对话出奇地少,但似乎该交代的都谈过了,所以我又不知道从何找话头,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尽管只有沉默,但也不会让对方尴尬,这就足够了。回想起来又觉得莫名地可笑,明明觉得错失了很多时光来相互交流,而现在有了难得的最后几个小时,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明明觉得还有很多细节可以分享,还有很多感想可以抒发,却又觉得这些都无足轻重,急于表达的情绪在沉默的气氛中化开成微小的尘埃,摇曳着抓摸不透的轨迹,缓缓飘向远方。
内心平静而满足,点缀着一些些不可名状的淡然,或许,为了达到这种心境,所有过去的故事都是一场必不可少的安排...随着夕阳落下,故事也终将缓缓落下帷幕...
晚上,我和羽择挂着“光荣退伍”的大红花,在军卡车前,与一同退伍的同志们,最后一次站队,最后一次听团长讲话。团长讲完后,鞭炮就开始点响了,升腾的烟雾,让每晚点名的大灯光亮变得模糊和柔软,射向四周的光线是否也暗示着大家将四散天涯,不再回头呢?有的人开始哭着抱在一起,我以为只在电视上看到的情景,现在生动地呈现在我眼前,我突然觉得这鞭炮的硝烟味为何这般刺鼻...
“砰砰...”
羽择指着天空,说,“快看,有烟花。”
今年团里还真是大手笔呢,烟花不断炸开的颜色,变幻地印衬在羽择入迷观看的脸上。我不自觉地看着烟花也出神了,这种并不华丽甚至显得有些廉价的烟花,不知道为何,现在我感觉每一发都弥足珍贵。
看着烟花之上再生烟花,仿佛两年间的狂喜与刺痛,都在顷刻,宛如烟云...
烟花很快就放完了,我对羽择说:“该走了,保重身体,有事没事常联系吧。”
羽择似乎有点急躁,说:“嗯,好的,你也是,别忘了还要请我吃饭的事喔。”
我笑笑想着,羽择呀,即使没有这层约定,我们之间的羁绊也不会变的淡漠的,美酒总是越酿越醇的嘛。
“不如这样吧,我们一起约好来个时间去旅游吧,一起去走走不一样的路途,去见识不一样的景色吧。所以为了让这个约定永远保有可能性,我们都要努力去成为更好的自己!”
登上不同方向的车前,我们拳头抵在一起,羽择满是决意般说道:“一言为定!”
在缓慢的夜行列车上,我闭上眼睛试图将过往在脑海里放场电影,结果纷乱的思绪难以串联出一个完整的情节,是我累了吗?我于是换上耳机听歌,路灯飞跃的时机,巧妙地配合到歌曲的节奏,随着列车行驶向明天无尽的可能性之中...
《或者明天》
或者是明天
或者是梦里
我重新念起我最爱的诗
我独自一人
感动了所有的风和日丽
或者是明天
或者现在走
到我去的每一个角落
为他们歌唱
听他们说最平凡的故事
或者是明天
我拥有了世界
我拥有了千百个迷人的愿望
或者是明天
我失去了双手
换来一对远行的翅膀
或者是明天
我听见了世上
小鸟尽情唱出他们最好的歌声
或者是明天
我不会后悔
我拥有的不安的难受的怀念
欢迎你,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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