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水仙花开得最美的一次
文/水湄青萍
以前看故宫纪录片，记得清朝皇帝在元旦当天，有一个“明窗开笔”的仪式，为的是给新的一年祈福。想着，不如就以这岁朝清供之花水仙，来作为2024年的开笔吧。恰好，桌上的那盆水仙，也心有感应似的，徐徐开出了第一朵。真是好兆头。
——题记
01
大概从几年前起，每到岁暮，我都要买一盆水仙花在家养着。隆冬时节，万物肃杀，桃李无踪，梅花未发，大约只有腊梅可赏了吧。可是，总还得冒着严寒，将自己全身“武装”一番。
水仙，却是不同。虽飘然若“仙”，花中雅客也。然，清水一碟、卵石几颗就可请至平民百姓的屋内。明窗净室，任人观赏，全无高傲娇气之态。
且水仙之花，冰玉为质，香气馥郁，如凌波仙子盈步微月；绿叶纷披，如隶书笔法之纵横飘逸。置于书房案头，真天然一副图画。历来，众多文人墨客为之吟诗作画，赞叹不绝。
譬如，酷爱水仙的黄庭坚，就曾赞道：“得水能仙天与奇，寒香寂寞动冰肌。仙风道骨今谁有？淡扫峨眉簪一枝”。一首诗，写出了水仙在古代士大夫心中高雅清丽、不染纤尘的形象。
那嗜花如命的笠翁先生，甚而高呼“水仙一花，予之命也”。有一年，他和家人在南京过年，因为手中没钱，衣服都当尽了。如此窘迫的境况下，自然拿不出闲钱来买水仙花了。家人劝他道：“一年不看此花，也不是什么怪事”。
一般人估计也就作罢了，毕竟花不能当饭吃呀。可笠翁先生不乐意了。“汝欲夺吾命乎？宁短一岁之寿，勿减一岁之花”。你们是想要我的命吗？于是，任性之下，硬是将妻妾的金银首饰，换作了心心念念的水仙花。
果真是风流才子啊！笠翁先生倒也有自己的理由。“妇人之中面似桃，腰似柳，丰如牡丹、芍药，而瘦比秋菊、海棠者，在在有之；若如水仙之淡而多姿，不动不摇，而能作态者，吾未实未之见也。”
在他看来，其他之种花，或以颜色，或以形态，来取悦观者；而水仙，颇有点“任是无情也动人”的意味，不搔首弄姿，不谄媚阿谀，只站在那里，就风姿万种，令人倾倒，能不舍命爱乎？
且不论笠翁先生置家人温饱之不顾，水仙若真为仙子所化，能遇到如此痴情之人，怕是要感激涕零、以身相许了。毕竟，士为知己者死呀。知遇之恩，岂能辜负？
如此想来，水仙与那同开在寒冬腊月却“遭人嫌”的茶花相比，两者的际遇，似乎真是天上人间之别。
02
素来，水仙以花高叶短为美。但今年的水仙，不知为何，眼见着绿叶连日拔高，却迟迟不见花苞。叶片交错纷乱的样子，委实不太精神。
翻看《二如亭群芳谱》，倒寻见一法：“初起叶时，以砖压住，不令即透，则他日花出叶上”。只是，如今叶苗已有数寸长，此法已不适用。遂拿了一剪子，将那东倒西歪的，裁切了些许。谁知，那刀口处，立马滚出颗颗水珠，果真是“水”做的仙啊。
好在后来，我搬进搬出、殷勤照护，花苞终是从茎叶中抽将出来了。昨日，正当我忙乱地整理回老家的行李时，猛一抬头，见清晨阳光的沐浴下，一朵玲珑剔透的花已开出了大半，啊，真是久违了！依旧是去岁那样的金盏银台、亭亭玉立。
我素喜花草，然实在是“叶公好龙”，养花方面，却是不通。所以，家中花木多为瓶插。瓶插之花虽美，却仅为屋内的些许点缀。日常所做的，不过是换换清水、洗洗瓶子。彼此之间没有生命的某种交汇，花是花，人是人，仍是隔了一层。总不如看着娇小的花苗一日日长大、为之施肥除虫、焦心喜悦，来得感情深厚。
水仙多少弥补了些许遗憾。虽买它以及为其换成白瓷的盆，最初也是想借其美丽，为屋内增添一方景致。就如唐玄宗金堂玉马，请诗仙入宫为翰林，不过是想用他的文采，作词娱乐耳目。
明人王世懋曾云：“余每岁向友人乞三四茎置斋头，香可十日，兹十日者，纵非风雨，亦不易出斋头也”。
养花总盼着花开，然再细品，其乐趣岂仅仅只为着花香缭绕的那短短几日？更在于，心中从此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挂牵。长叶了，抽茎了，有花苞了，是超乎预期的惊喜，更是静默无声的日子里，荡漾开的幸福涟漪。
这大约和养孩子是颇相似的。平时总嚷着这头疼那麻烦，但，看着她一岁岁成长，如同植物开花结果，情谊便也如水绵长了。
此时，人和花才算真正地“相遇”。它不再置于被观赏的位置，而是相互映照的两个生命。正如，希腊那位俊美的少年纳喀索斯，在湖中第一次窥见自己的惊世容颜；湖水亦从他的眼眸深处看到自己的美丽影像。
新的一年，愿大家心有梦想可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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