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旅者
宽大的落地窗户外,冬阳灿烂,办公室内,温暖如春。
我觉得你过得挺悠闲的,朋友在网上说。
我说,你怎么知道,
其实谁难受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七年前,离开国营企业,踏上了一条坎坷的谋生道路。没有了庇护,没有了依赖,没有了管束,开始与孤独为伴。因为业务本身的原因,没有人可以商量,经常得自己做决定。市场上涨的时候,手里没有货会紧张。市场下跌的时候,手里有货出不掉更紧张。就像你看不到顶部在哪里一样,你也不会知道底部在哪儿。
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货还在还海上飘着,价格已经开始下行。等到岸的时候,市场上哀鸿遍野,已经见不到买家的身影。不像欧美国家以长期合同为主,只有在用户有突发问题停车的时候,才会有现货流出。中国主要是现货交易,所以投机的气氛很浓。上涨时,蜂拥而至,下跌时,作鸟兽散。货卖不掉的时候,老板的脸色就阴云密布,我的心里开始下雨。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纠缠着,无法入睡,无奈之下只有借助于酒精。酒后入眠,夜半时分,酒醒梦断,前尘往事接踵而至,伤心异常。每到这种时刻,就像患了强迫症一样,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阴郁得饭菜不香。不过,一段时间之后,现实都证明了当初的判断没有问题,不过是时间未到而已。
这些年,生命中人来人往,朋友来了又走,生意场上,悲剧喜剧轮番上演。有的人突然暴富,一时间张皇不知所措,膨胀到了无所不能的境界。到处撒钱,盲目投资,忘记了自己赚钱是因为运气,而不是靠智力。于是,众叛亲离,难以为继。有的人孤军奋战,可怜而又无效的挣扎着,辛苦的赚着温饱。尤其是,有一些偏执的人,不愿意承认失败,一条道走到黑。于是,每一年都会有风光不久的大公司,轰然倒下。也会有新的继任者,不顾一切的杀将进来。
不许你逃跑。有朋这样对我说。
我,不过是业内不知名的旅行者,孤独的跋涉着,战斗着,用回忆温暖着自己。我得承认我有英雄情结,愿意承担责任,喜欢享受成就感带来的喜悦。这样的我,一直面对着很多挫折,很多暗算,很多牺牲。我的人生中,从来不缺少小人,他们的存在,就像一面面镜子,叫我看到自己的丑陋,看到浮华表象下的不堪。可是于我而言,除了前行,无处可逃。
十月份在长沙的行业会议上碰见老叶,他与我此前见到的台湾人不太一样。身才高大壮实,饭量极好,酒量很大,个性豪放。一天晚上,我们相聚于“毛家饭店”,大家谈兴很高,于是都喝了不少酒。在回酒店的路上,老叶反复地说,我们打架吧。我和同事极力按住他,防止他真的动手。老叶的请求慢慢地变成了哀求,一直不停的要打架。几番挣扎之后,突然挣脱开来,冲到马路中央,对着过往的车流,高声叫骂。那样的情形,让我想起了堂吉诃德,孤独无望的挑战着那个自己无法战胜的风车。我想一定是市场不好,他的生意不顺利的原因吧,他要找个借口,一个可以叫压力走出去的通道。这样的市场氛围之下,谁又不是孤独的呢?
有个朋友问我,你是不是你们老家当年唯一的大学生。我确实是,可是我做的并不好,没有做到他们想要的样子。这么多年以来,为了生活,我和太太努力的打拼着,就像两只劳碌的燕子。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在遥远的他乡为了平凡的日子而奔波。记得上大学前夜,亲戚们都来送行,我的几个姑姑围坐着,连连叹气。在他们的眼里,我老实又懦弱,他们都担心我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怎么生活,会被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姑姑们的担心并非是多余的,我此后这么多年的路充满风雨坎坷,当年的初心早已经迷失的不知去向,离我原来的目标越行越远,直到完全背离。人的一生中充满了太多的未知,任何一个未知都可以改变生命的方向。我绝没有想到,我会成为一个所谓的商人,一个独自面对太多压力的商人。而这个角色,正是我最初相当看不起的。
命运跟我开了个阻挡不住的玩笑。
七年前的今天,我写下了第一篇博文,当时刚刚从一家国企辞职,用今天的话说,是真正意义上的裸辞。我只知道那个单位我不愿意再待下去了,未来在哪里,我完全不知道。
七年来,我一路往东,独立操作着自己熟悉的业务。那个时候跟朋友说离开是因为不快乐,那么这些年快乐吗,我经常这样问自己。回过头来看,这条路确实很辛苦,一个人要独自承担太多的东西。得有准确的判断,得有不辞辛苦的耐力,得有抗压力的强大心脏,得有处变不惊的定性。所谓的风光下面,尽是辛酸和无奈。
2012年在纷纷嚷嚷的预言里最终还是没能毁灭,2013年的太阳一定会照常升起。那些困难,那些目标,那条孤独的路,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会在那里。它们静静的等待着,等着你去完成又一个轮回。你所要做的,依然是得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一双敏锐地眼睛,一副在嘈杂之中保持冷静的大脑。
既然就在那里,无论悲喜,无论孤独,那么就只有好好地走下去了。
2012年12月30日,为纪念写博文七周年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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