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恐怕是沉在深渊里了,我看不到阳光,我只能感受到无尽的寂寞,我好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我走不出幽室,我只看得到窗内的世界。其实我是骗你的,我好仰慕,好仰慕窗外鹅毛般的飞雪,我好向往,我好向往外面广袤的世界。我没有骗你,懒惰把我沉溺,失望把我束缚,我无心外出,我会在漫天飘雪中茫然,像是把利剑归于鞘中,把心安放在火炉旁边。但我明白,我得走了。
我走到外面。除了漆黑的天色,我看到了人,我看到人们在夜色里走来走去。那些都是真真切切,有血有肉的,有血就会结冰,有肉就会发臭。除了寒风,这里其实什么也没有,我独自外出,独自行走。我想到那个世界去,那个世界的人们活得真好,他们秉烛夜游,横槊赋诗,他们煮酒,他们吟诗,他们会厮杀,会复仇。我在书里看到过他们,我在哪里听到过他们。典故里,他们是豪杰,梦中,他们是有感情的人。也只是在梦中,人才是有感情的。但是一个人又怎么可以活在梦中呢?
“来吧,活在文学的梦里。”我看见金灿灿的大门张开,里面的一切,都是我过去所渴望的,我渴望一切的一切,他们的失意,他们的狂放,他们的傲慢,他们的快意;失意的时候,能对饮三大白;狂放的时候,竟把头伸进砚台;傲慢的时候会指着君王的脊骨。我像是在梦中,但现实何尝不是真实的梦呢?
我看得到李白,他让力士脱靴,贵妃倒酒。他说他壮志难酬,我说他不懂世故,像是一个天资绝世的孩子。但一个孩子又怎么会有李白的浪漫?但是这种浪漫,是聪明人该藏起来的,容易出落地像仙,容易下不得凡尘。
比李白聪明的人,是李商隐,李商隐科考得意,而又不刻意招惹权贵,懂得些许避让,但是避让虽足,又有些过头了。新的东家和原来的恩人是对头,牛党和李党之争。李商隐得了牛党的恩惠,取了李党的女儿,岂不是闹天大的笑话。该拒绝,还是得拒绝得了。李商隐最终成了牺牲品,好在有个闲散之职,心里有个盼头。
而王粲,最终能活得像个赢家。少年远游至荆州,却被刘表背弃婚约。做个安稳之地的幕僚,才不对位,明珠暗藏。但是,王粲虽然急切,虽然愤怒,他没有拂袖离去,也没有破口大骂。做幕僚,一做就是二十年,依旧写得出登楼赋,吟得了风雅诗。最终,在刘表归降曹操后,王粲找了个好东家,一身才华得以施展,抱负终于实现。
但这究竟是书,是故事。哪怕没有虚拟美化,也有对生活琐碎的删繁就简。在梦里,我只能看得模糊,看得到他的梗概,看得到他大落大起的跌宕起伏。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几分钟。而一个人的生命何其漫长啊,几分钟又看得到什么呢?最终,梦醒了,落差太大,生活的一成不变和枯燥得令人发指的固定作息,让我醒来。我的灵魂受到针刺一般,一眼看得出来,文学典故可不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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