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1
「1202」
南通。
早上10点半杭州出发。是的，有点晚。原计划是7点，避开早高峰出城。至少就结果而言，目标是达成的。
到南通已过中午，照例，先博物馆。
南通博物苑，号称中国第一个公共博物馆。
但它很特别的叫作博物「苑」，自创始人张謇定下，“设为庠序学校以教，多识鸟兽草木之名”。
这尊释迦摩尼像，我特别喜欢，
是描绘佛经里说他的故事，出生即能走路，左手指天，右手指地，道：天上天下，惟我独尊。
佛祖形如婴孩，又气定神闲，泰然自若。
1895年，张謇在南通初办大生纱厂时，从日本引进的织机，上面刻着「丰田自动株式会社」。
这是后来自研的织机，我没有拍对比照，因为确实单从视觉上，差很多。
民族工业之振兴，前辈们走过了漫长的路。
近代有过棉纺织工业的地区，博物馆里放几台此类织机是常事，这算民国的事了。
可在我临平老家农村里，直到2000年后，还有全村家家户户开织机的景象，各家在楼房后院加盖出几间平房，少则一两台，多则三五台乃至更多，也就是比这些博物馆里的织机大一点，构件和原理大抵不差。
那会每年暑假我到村里，全村上空都围绕着哐哐当当的声音，我印象特别深。
临平所在地区，即便在中国东南沿海，在浙江，都算是经济发展第一梯队里的，却在2000年前后，乡间仍在使用着上世纪初的工业件。也是奇观。后来不知怎么，也许落后产能淘汰，转瞬就没了。家家户户的都没了。村里回归了清静。
张謇说过很多深明大义的话，
在积贫积弱之当时中国，是难能可贵的自强自尊。
张謇创下过的中国近代第一，多不胜数，
因此在南通博物苑里一路下来，虽极尽钦佩，但并无意外。
不过看到这个的时候，我还是惊了。图片里字小，你可能一眼看不清，我很贴心地列出来，你感受下：
主持创办：
扬州大学、东华大学、南通大学、上海海洋大学、大连海事学大学、上海海事大学、苏州大学、河海大学。
参与创办：
复旦大学、景德镇陶瓷大学、南京大学、南京师范大学、上海财经大学、同济大学、东南大学。
1913年-1915年，张謇任中国民国北洋政府农商总长，
下图是他在2年任期内提出并主持制定的40多项法律，涵盖农林、商会、渔牧、金融、水利、税务、度量衡、奖励等方面。
这么猛的人，要能多出几个，允其充分发挥才干。就是中国的福分。
放到任意国度，都是宝贝。
张謇先生说过一句话，“一个人办一县事，要有一省之眼光；办一省事，要有一国之眼光；办一国事，要有世界之眼光。”
我粗糙改编下，张謇先生这样的大才，办一地事，是一地之福；办一国事，是一国之福；办世界事，便是世界之福。
你看下图小字，1913年，用上X光医学拍摄了，赤贫者就医免收药金。
类似这样的社会福利事业，张謇先生兴办了一堆。
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南通蜕变为一中外闻名的现代化城市，
1920年，美国记者考察南通后，在英文报纸《密勒氏评论报»上发表长篇报
道《不受日本影响的南通天堂》，“从上海前往南通的旅程，需要8-10小时，然而仍然值得亲自去看一下中国人间天堂的实力。
1923年，《密勒氏评论报》发表报道《中国实业之进步观·中国模范城南通州》。文中提到，“25年前南通的情形与其他小城无异”，但是“现在变化之速，革新之进步，有中国模范城之称。观此城，亦可表率中国人建造革新真能力”。
1923年，《世界召唤》WorldCaI刊登《中国的现代化城市》。文中说，“南通成为中国最出色的城市之一，1911年以来，该地区没有像中国其他地方那样陷入无序。
张謇发行的股票。百年前的股票。
近十年来，我一直焦灼于自我存在之意义——在一无建树的徒劳中。
看到张謇这段话，通彻且汗颜：天之生人也，与草木无异，若遗留留一二有用事业，与草木同生，即不与草木同腐，故踊跃从公者，做一分便是一分，做一寸便是一寸。
大概只有这浪迹之途，是我可算与草木同生而不同腐之「分寸」——行一地便是一地。但又底气不足，因其只是个人识见之贪欲，而无有从公之大义。
下图中，有民国时期一众牛人，你且看看，他们各自怀着的不同神色、气度，再看看，你能认出几人。
前排中间，左起第五位，是张謇。
南通博物苑之「苑」字，便是意在与别的大一笼建筑型博物馆不同，它是一座大园林，里面错落分置着十几栋建筑，多位历史古建。
张謇先生的故居，濠南别业，也在其中。便是这栋英式四层独栋。
沿着这弧线优美的楼梯上去，便是……收门票的地方，略诧异，整座博物苑都是免费的，独独这小楼另收门票，出于寒酸的原因，我就不进去了。
张謇先生若是知道了，应该也会理解并体恤我。毕竟我跟他这么熟了。
这座电视塔，很像多伦多电视塔，
我没有去过多伦多，但世界各城的地标名胜，我自幼熟稔在心——一个世界主义者的自我修养。
换了电，吃了2个地道的南通烧饼，非常好吃，非常管饱。
啃得满头大汗，驶离南通。
「1203」
盐城。
在景色单调的苏北平原高速上开到傍晚（中间因困意肆虐，在服务区睡了半小时），途径盐城。
下高速，一抹美艳的晚霞一直领着我，从高速口直到市中心。
盐城本不在此行计划中，因为这对我来说，不是一个能一晃而过的地方——盐城是我的老家之一，我外公外婆（我一直叫爹爹奶奶的，原因详见「278 | 我的奶奶」）当年是从盐城划着一条小船到了江南，生下了一窝孩子，自此在浙北小镇德清开枝散叶。
我从小听我妈我舅和爹爹奶奶在家讲苏北话，便一直对苏北亲切。
十多年前，我们一大家子来盐城寻祖，连上了一众亲友。时隔多年，我第二次回到了这片故土。
无奈时间太晚，博物馆早已关门，前路迢迢，临时去亲友家，太过唐突。于是便在盐城开车瞎晃，街头吃了碗酣畅的牛肉汤，夜色中重又上路。
流浪期间，
服务区是我的酒店，车后座是我的房间，
洗洗睡。
明天争取早点醒。拉车宜赶早，追着日出跑。
想想就浪漫。
这是我今晚的隔壁房客，
威风凛凛，如同是我在村里的气质。
下一站，连云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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