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右拐,便是北宋的祠堂。平日里冉冉的佛香被雨水打湿了,一地枯黄的银杏显得平静哀伤,如同一地被踩碎的阳光。我喜欢在这样的阴暗里吞噬古代的讯息,那遥远的来自过去的历史风潮。谢却茶扉,轻轻地抚上墙壁,寒风不御,无数深浅的纹路交织在心底,如同一把古琴不堪重负的尾音。
寂寞锁朱门,香客们已是三三两两,巨大的雨帘让天空失掉了颜色,灰蒙蒙掉在阁楼一角,沉稳不惊地暗下去,再暗下去......古树上红色的挂牌像一块胎记,执着地印在胸膛。我仰望这些风尘久远的沧桑,看它们开合的身体和蔽日的树冠。铜钱从它们身上垂下来,打结在一起,发不出一点响声。抬起头寻找灰色的天空,却只看到杂乱的红线和坚毅的生命力。我在树下冷得说不出话。
一定听说过“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但是我看到隔空的花,凋败的树,我闻到泥土从墙壁钻出来的沉重的味道。我在每一尊佛像前驻足端详,对于永生的灵,什么才叫做永恒?紫玉寒灰,东风吹不得弯眉,低头寻阶,发现雨水打湿了一片,有些晃眼。
我不喜欢壁画,艺术创作出来以后会很难过,因为艺术总抵不过别人的评论,好评和差评都是事实发展的必然趋势。自身愧对那些肮脏的颜色,如中毒的血液逃离不了病态和阴暗。我对着一面描述地狱的墙壁,不知道为何人们要忍受各种各样的酷刑。目光抚着这些利刃和人们的肉体,我感到内心在撕裂。生命必须经过困惑、反省,极端的磨练才能重生,每一天都按照生命最后一天来过,我攀恋上这想法,觉得地狱之火烧得热烈而迫切,几乎要映红老树的虬枝。
你会恨这样的雨吗?在这个游览朝圣的日子,金砖碧瓦都被蒙蔽在唏嘘的雾气中。走进一家绍兴饭馆,收拢的雨伞在木质的地板上淋下可耻的芬芳,竹叶摇摆在屏风后,玻璃窗透亮得空盈虚落。这是一个令人头痛的日子,青烟薄雾把人酿的微醺,踉跄在饭馆里,抬眼看不见方向。
要在这里培养什么样的情绪?压抑下的冲动,缓和过的奉承,被放大的恐惧,被制约的感激......你是否懂得那些歌?是否听得出它们蕴含的智慧?钟声不能惊醒雨眠的人,琴弦里藏满了悸郁的眼泪。无法改变只能默默地面对,这未完的雨,这单调的音响,千篇一律的动态。一层塔有多高?人站在上面会从何处失足?会触碰到那片针叶?会掉落到哪条溪边?我望着眼前白色的建筑和令人断念的雨,心灵突然失明。
你见过雨中的西湖么?如美人般嫣然一笑,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而这湿漉漉的原野上,石头像铅块一样黝黑发亮,屋檐下的角落有着断裂的层次,山岗上孤零零的亭子向着云端延伸......
传说在平静的水底有种石头,需要历经上千年蜕变成蝴蝶鱼,那种泛着淡蓝光泽的翕动灵魂,要完成由砂砾的沉静到生命的跳跃,那深藏在水底的梦想要历经千年孤独,才能博得最后一跃,展现月光下那美到窒息的银光蓝......生命,从来都是妖艳惑人。
从祠堂走出来,山上少有的平坦路面。衣服上有淡淡的佛香,手里的佛珠还滚烫干燥,雨停了,身上黏出一层汗,雨伞的尖端挑着银杏的残骸,露珠还没有离开睫毛,眼睛上蒙了雾,看不清楚远处公路,连路灯的光都晕得一塌糊涂,四处充满了暧昧的暖意。桔黄,点亮了雨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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