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上市区，帮我的儿子照顾孩子。那个孙女，刚上四年级，经常大大声地喊我，“阿公，阿公。”我咧着嘴笑，露出了我的假牙，“嗯。”
我常对她笑。别人说我偏心，我也只是摇头，蹲在门口抽着旱烟。
我有七个孩子，十来个孙子孙女。可是，老来，还是守着老伴，住在瓦房里。孩子长大了，成家了，立业了。一个又一个地，离开，回来，离开……
孩子回来时，我煮好饭，宰了鸡，做了拿手的扣肉，两碟青菜，大家围在桌前，吃一顿饭，贴心的儿媳记得我的牙口不好，挑了一些好嚼的肉放我碗上。饭后，他们放下碗筷，就说要走了，我放下碗，送他们出门，送他们上车，看着他们扬尘的车子。回到瓦房，和老伴继续默默把饭吃完。
孩子大了，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我老了。我能为他们做的事情不多了。
他们小时候，我督促他们要勤学习，老大、老二、老三，还是能沉住气学了几个字，其他几个却总想着到外面的世界跑。
长大了，他们一个个跟随大部队去了海南，我告诉他们，外面的世界很大，勇敢地往外走，不要怕，踏踏实实地工作。后来，除了老大，其他都回来了。
十几年过去了，他们各自成家，离家。我，还有老伴，守着这间瓦房。
早起，去地里干活，干完回家，老伴坐在门廊里，静静地，直到我抬着锄头回来，再张罗早饭。
吃罢，我骑着那台自行车，去赶集，买些肉，买些菜，也买两个肉包子，老伴爱吃的。
回家，老伴吃一个肉包子，递给我一个，我蹲在门口，埋头吃了。
有次儿子把老伴叫上城里照顾孙女，第一天，老伴打电话回来，问我，“鸡喂了吗？”
第二天，老伴打电话回来，问我，“猫有没有回家，别饿着了。”
第三天傍晚，儿子把老伴送回来了，那时我蹲在门口抽旱烟。她晚饭还没吃，我给她煮了锅粥，她默默吃了两碗，将就着饭桌上的咸菜。
那年，我病了，孩子们送我去医院住院，老伴在家守着。几十年了，从没离开过她这么久，家里只有她一人，不知她害不害怕，还好女儿孝顺，白天在医院守着，夜里回娘家陪她。
那天，我跟三媳妇说，“我走了，不知阿嫂怎么办？”
三媳妇说，“阿哥，你放心，有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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