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春夏交替的雨夜,一个衣着单薄的十六岁小姑娘瑟瑟发抖的蹲在火车站的墙角,看着人来人往的广场,的士司机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小姑娘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走。
因为年少无知的叛逆,小姑娘是从南方大山里的家逃离出来的,没谁知道她去了哪里,她也不曾考虑过急成热锅上的蚂蚁般的父母,这一刻她只想到了她自己。她只觉得自己很多余,她只觉得学校很烦人,当然,还有她的初恋男友的冷漠与无情。
离开家乡的时候,她只找到朋友借了300元,从县城到市区,再从市区坐火车到遥远的北方。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何况在市区还被骗了100块,于是她用仅有的钱买站票买到了河南安阳。一路上,身无分文的她一直饥肠辘辘的熬着,但幸运的是她遇到了一个老年旅游团,不仅给她座位,还给她泡面吃,这让她觉得没钱的长途旅行其实也并不那么糟糕。
抵达安阳后,北方的冷空气瞬间袭来,原本在南方仅仅一件短袖一件薄外套的她,此时只能抱着身子,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看着火车站进进出出的人群,望向车站前的车水马龙,已然凌晨三四点的安阳,依旧人声鼎沸,而小姑娘却依旧觉得孤苦无依。她想,等雨停了就去找份工作,是的,先找份工作养活自己,有些早熟的她比同龄孩子更懂得赚钱的重要性。
来往的人里偶尔会有几个人看了一眼小姑娘,然后又走了。这样的小孩,社会上真的太多了,人也就渐渐冷漠了。小姑娘被冻得双手通红,她不停地搓着手,这北方的春天真是太冷了。
2.车站前的“坏叔叔”忽然,一个胖胖的身影停在了小姑娘的面前,小姑娘感受到了面前的阴影,抬起头——那是一张很和蔼的脸,像弥勒佛一般,但小姑娘还是从心底警惕着这个人。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蹲在这里?你的家人呢?”“弥勒佛”叔叔轻声问到。
“我才下火车,我哥哥说要来接我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还没到。”小姑娘大方的回答着,虽然她撒谎了,也依旧脸不红心不跳的,她从小就是个胆大的姑娘,不然也不会独自一人离家出走到北方。
“要不你先到我车上等着?这天太冷了,可别冻坏了。”“弥勒佛”叔叔显然没发现她的谎言,或者是发现了,但也不想戳穿,小姑娘家家的,有点戒备心总是好的。
“呃。。。。。”小姑娘犹豫了,如果去吧,他是坏人怎么办?他可是开着车的呀;如果不去,自己真的冻死了,这该死的北方,不过谁让自己没想到呢?南北气温本就相差很大,何况又是雨夜。怎么办?
“弥勒佛”叔叔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一脸温和的说“小姑娘,叔就是看你在这冻得慌,而且我就是这附近开出租车的,正规公司,有正规牌照的,你放心好了。要是你还担心的话,我把车钥匙给你,你自己到我车上暖和一下,车上有热的茶水,你自己喝两口,暖暖身,你再在这里等着真会冻坏的,等你哥哥来了,你再把钥匙还我好了。”说完,弥勒佛叔叔把车钥匙拿出来递给小姑娘。
小姑娘将信将疑的接过车钥匙,在弥勒佛叔叔的指引下来到他的的士车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小姑娘没有去喝他的水,她害怕电视上的那些情节会在她身上发生。小姑娘小心的反锁上车门,看着车窗的雨,再一次陷入了迷茫。
车外,“弥勒佛”叔叔站在雨中,守在车门,偶尔有他的同行路过,跟他调笑两句,“弥勒佛”叔叔都只是笑笑,没有理会。没过一会,又有火车到站了,“弥勒佛”叔叔敲开车窗,温和的对小姑娘说“小姑娘,有车到站了,我去拉点客人,你要是等到你哥哥了就把车钥匙放车上,别锁,我的弟兄们会帮我看着的。”
“嗯,好的,谢谢叔叔,今晚麻烦你了。”小姑娘由衷的感谢着,这么久了,“弥勒佛”叔叔也的确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而且他跟周围的人也的确很熟悉,出租车也是正规牌照的,小姑娘不由得放下了心里的戒备。
“弥勒佛”叔叔看着小姑娘宠溺的笑了笑,向着火车站出站口走去。
小姑娘在车里忐忑不安,哪有什么哥哥啊,待会该怎么办呢?
不多时,“弥勒佛”叔叔领着几个看着才下火车的人走了过来,此时“弥勒佛”叔叔手里还提着一个编织袋,想来应该是那几个人的行李,他们的行李实在太多了,“弥勒佛”叔叔也是个热心肠的人,便帮着他们提了过来。
“弥勒佛”叔叔看着小姑娘还坐在车里,只是笑了笑,然后帮着那几个旅客把行李放到后备箱,招呼着几人上车,才走到驾驶室,钻进了车里。
“你哥哥还没来么?”“弥勒佛”叔叔笑着问。
“嗯,那个,叔,你能把我送到水冶么?我自己去找我哥哥吧!”小姑娘突然想起之前游戏里有个对她很好的哥哥就是安阳人,也告诉了她地址,想来去找他应该还是可以的,小姑娘天真的想着。
“好吧,正好这几个人里面也有去水冶方向的。”“弥勒佛”叔叔边发动汽车边说。
“叔,你能借电话给我打下吗?我通知下我哥,免得他到车站找不着我。”小姑娘想起还有那个哥哥的号码,不假思索的问到。
“弥勒佛”叔叔掏出手机,递给小姑娘。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接过手机。虽然小姑娘的家境也不算很贫穷那种,但毕竟深山里面,很多东西没外面大城市的先进,家里只有父母有部小灵通,所以看到手机小姑娘感到很新奇,也怕自己会不小心把它弄坏。
因为也用过父母的小灵通打电话,所以对于手机的操作,小姑娘并不陌生。她回忆了下之前记下的电话号码,慢慢拨通了那个所谓哥哥的电话。
“喂,哥吗?我是小柒,你怎么还不来车站接我啊?”不多时,电话接通了,小姑娘,噢,应该叫她小柒了,小柒轻声问到,这一问,她自己心底也没多少把握。
“你真来安阳了?”电话那头一声惊呼,小柒心里更加没底了。“那什么,我现在也不方便啊,要不你还是回去吧!”“嘟嘟嘟嘟嘟嘟……”说完,那头的电话被挂断了。小柒一时呆住了。还好,汽车的轰鸣声盖住了电话的声音,周围的人并没听到。
“怎么了?你哥哥到车站了么?”“弥勒佛”叔叔看着发愣的小柒,不由关心的问到。
“呃,没,没,只是他没办法来接我了,他不在安阳了。”小柒又撒了个谎,这时的她不由脸红了起来。第一次撒谎,是担心对方是坏人,可在“弥勒佛”叔叔这么热心的帮助下,小柒还撒谎,她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好吧,那我送完这车人就先回安阳市区给你找个住的地方吧,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在外面乱跑可是很危险的。”“弥勒佛”叔叔语重心长的说到,宛如一个长辈在教育一个晚辈,不过,看年龄“弥勒佛”叔叔也的确是长辈。
3.真坏人出现了送走那波旅客,回到市区,天都快亮了。小柒已然在车上睡着了。“弥勒佛”叔叔找了家看着比较放心的旅馆,叫醒小柒,一起朝着房间走去。
小柒虽然没开始那个戒备了,但从小父母就教过男女有别,长辈也不例外,所以和“弥勒佛”叔叔来到房间小柒也是一脸的尴尬。但不跟着“弥勒佛”叔叔,小柒也不知道该去哪!
“你先冲个热水澡,冻了一个晚上了,别感冒了,我去帮你买点吃的。”“弥勒佛”叔叔把小柒送到房间便又转身出去了,“记得锁好门,不是我来叫你千万别开门啊!”“弥勒佛”叔叔说完将门重重的关上了。
小柒打量着这个房间,房间不大,但设施还挺全,又有淋浴,主要是也很干净。小柒呼了口气,如果叔叔还在房间,她断然不敢去洗澡的,现在就她一个人了,她自然欢喜得不得了。
小柒飞快的洗了澡洗了头,因为她也不知道叔叔会什么时候回来,她怕正好撞见。
等小柒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正好,叔叔买早餐回来了!
小柒还是前一天下午在火车上吃了碗旅行团一位老奶奶给的泡面,这一个晚上的折腾,她着实饿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包子就往嘴里塞。
叔叔被小柒的样子逗乐了,一边给她递豆浆,一边拍着她的背,语重心长的说“慢点,慢点,别噎着了。”
小柒接过豆浆,模糊的说了声谢谢,继续与她的食物战斗去了。这时,叔叔的电话响了,叔叔走到窗边接起了电话。
没多久,叔叔挂了电话,转过头对小柒说“待会我要我一个弟兄送点日用品过来,你吃完先睡会儿吧,要是你觉得不放心,我到外面等着。”
小柒有些纠结了,最后她还是鼓足了勇气对叔叔说“叔,外面挺冷的,你还是在房间里等着吧,我现在也不困,待会再睡也没关系。”要她睡觉她万万不敢的,但要她把这位好心的叔叔赶出去,她也于心不忍。
“好吧!”叔叔有些吃惊,不过也还是顺了小柒的意。
不多时,一个比叔叔高的人敲响了房门,叔叔一开门,他就开始咋咋呼呼的嚷嚷着,因为说的安阳话,小柒也不太明白。
叔叔的朋友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小柒,贼眉鼠眼的朝叔叔看了一眼。叔叔一把拍着他的头,骂骂咧咧的把他推出门。
“闺女,你先睡吧,我跟你这叔出去办点事,又什么事了给我打电话,号码我写给你。”说着叔叔掏出纸和笔写下了他的号码,递给小柒,转身也走出了房间。
“海子哥,这姑娘长得也不错啊,把她卖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叔叔的朋友见门关上了,扯着嗓门跟叔叔说着。
“啪啪啪”又是头被拍的声音,“刚子,我警告你,别打这闺女的主意,我可是把她当亲闺女看的。而且人家一个人这么小,出门在外的不容易,你咋这么没良心?”海叔叔大声的训斥着叫刚子的叔叔,虽然他们说的都是安阳话,但语言天赋比较强的小柒此时也猜出了些许意思。
这,真是遇见坏人了!但听这意思,海叔叔肯定不会允许这么做的。听着他们渐行渐远的声音,小柒也熬不住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4.找工作养活自己这一觉,睡得很浅,小柒一直担心那个叫刚子的叔叔会折返回来把她拖走,卖掉,好在,一直到下午,这一幕都没发生。
许是担心打扰小柒休息,海叔叔一直到下午快饭点了才过来。
听着敲门声,小柒有些犹豫了。海叔叔会不会也和刚子叔叔一样要把自己卖掉?但小柒又想到海叔叔那和蔼的笑容,摇了摇头,不会的,海叔叔肯定是好人,不然那么多次机会可以下手,何必等到现在?
小柒从床上翻起来,打开门。
“闺女,该吃晚饭了,走,叔带你去吃好吃的。”海叔叔依旧和蔼的笑着,眼里满是宠溺,似乎小柒真是他闺女一样。
“诶,好的。我穿下外套。”说着,小柒拿起床头的外套套上,随着海叔叔走去。
他们来的了一家饺子馆,饺子馆的生意似乎还挺不错,此时还没到饭点,也就一张空桌了。海叔叔似乎和店老板很熟,一进门,老板娘就跟海叔叔打招呼。小柒和海叔叔坐到那张唯一的桌子,准备点餐。
“一斤大肉,一斤韭菜,再来两个小菜,你们看着炒,再给这闺女来碗米饭吧,估计她吃不惯面食。”海叔叔看都没看菜单,如数家珍的报出要点的东西。
小柒愣住了,貌似自己也没说自己吃不惯面食啊?
“你那趟火车是从南方来的,从你出站我就看到你了,孤零零的一个人,怪可怜的,看着有人几次招呼你,你都不理人,闺女,你警惕性也够高的啊!”海叔叔似乎看出了小柒的疑虑,解释到。“闺女,是离家出走吧?”
小柒面色一红,还是瞒不住啊。小柒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随之低下头,不敢看面前的海叔叔。
“闺女,无论什么原因,你这样很危险的,听叔的话,跟家里人联系下,让家里人来接你,别让家里人担心,啊!”海叔叔依旧是语重心长的劝说着。
“不行,我不想跟家里人联系,反正他们也不在乎我。”小柒倔强的说到。
“哪会不在乎呢?儿女都是爸妈的心头肉,你这一声不吭的跑了出来,你家里人肯定急死了。”海叔叔有些着急,这倔强的小姑娘。
“反正我不回去。”小柒瞥过脸。虽然知道这样对收留自己的人说话很不礼貌,可一说到回家,小柒就无比厌烦。
“好吧,既然你不想回去,那叔晚些给你找个住的地方,你先安心住下,其他事情慢慢再说吧。”海叔叔看着倔强的姑娘,也是无可奈何。
“叔,你帮我找份工作吧,别看我还小,我可是很能干活的。我可不想就这样白吃白喝叔的。”小柒期待的看着海叔叔。
海叔叔被小柒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吓住了。这小姑娘,虽说离家出走叛逆了些,可还真懂事啊,知道不能麻烦别人,可让这么小的姑娘工作,海叔叔也还是挺心疼的。“闺女,工作就算了吧,叔跑车的,虽然没多少工资,也还是够你吃喝的。”
“不行,叔,你已经收留我了,我可不能再麻烦你了,何况我也十六岁了,又有手有脚的,我可以自己养活我自己。”小柒嘟起小嘴,有些赌气的说。
“好吧,真是拗不过你。我到时候帮你留意下好了,现在就先把你住的地方解决了先吧!”
“谢谢叔。”小柒开心的笑了。
“大肉一斤,韭菜一斤。”随着一声吆喝,海叔叔点的饺子也上桌了,是老板娘亲自上的。“海子,这闺女要找工作么?正好我这缺人,让这闺女来我这吧,包吃包住,你也放心不是?”老板娘放下饺子对海叔叔说。
“闺女,你想吗?”海叔叔扭头问小柒。
“行,行,行,当然行啊,老板娘,我一定会好好干的。”小柒有些激动的喊到。
“那成,你什么时候能过来上班,就让你海叔给我打个电话,你这闺女机灵,我看着也喜欢。”说完,老板娘摸了摸小柒的头。
“我明天就能来,可以吗?海叔?”虽说才和海叔叔认识不久,但他已然像自己的亲人一样了,自然上班的事情还是要问过他。
“成,明天我送你过来吧。”海叔叔笑着回答小柒,这小姑娘也确实懂事,让他着实喜欢。
“快吃吧,饺子凉了就不好吃了,”老板娘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催促到“天儿,再给这桌上两碗饺子汤。”老板娘朝后厨喊到。
“诶,这就来。”听到后厨一声爽朗的回答,老板娘这才离开餐桌,回到收银台。
这一夜,吃得饱饱的小柒回到宾馆倒头就睡了。她睡得很安心,因为她可以肯定,自己一定是遇到贵人了……
未完待续……
(仅此文缅怀曾经收留我的海叔叔。没错,我就是那不懂事的小柒,今天突然得到海叔叔过世的消息,内心酸楚,恩情还没来得及报答,他就撒手人寰。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除了懊悔,更多的是感恩。海叔叔,一路走好!是你让我相信,世间还是好人多!!!)
海叔,走好!! 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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