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休假,抽空回了趟老家。吃过早饭后,陪妈妈去了集市买些瓜果蔬菜,还没到家门,就看见村西头聚了些妇女,在“高谈阔论”,咋咋呼呼,活像骂街的。
农村妇女说话大声,嘹亮,她们已褪去少女时期那层扭扭捏捏的约束,留下了男人般的豪情。不了解这种现状的人真的会以为她们在吵架。
这聒噪的声音像咒语一般,把两手拎满蔬菜的妈妈死死吸入,毫不给她挣扎的余地。
我讨厌这样的场合,腾出一只手拉着妈妈的衣服,语气略有些不耐烦,“回家吧,这些菜总得先放家里吧。”
妈妈缓过来神儿,收回伸出的脚,有种及时悬崖勒马的感觉,她知道我很讨厌这样的场合。我使劲拽拽她,她僵硬的身体随着我用力的的方向移动,眼神却还在盯着那群女人,尽力用双耳锁住她们渐远的声音。
“哎,小幻妈,过来,问你个事!”那群女人中有一个发福的中年大妈不断朝我们招手。她的表情可谓是滑稽,像是等待许久的鱼儿终于上钩了那般喜悦。
“问啥呀?”妈妈挣脱我的手,全然不顾两手拎的菜,冲了过去。
我无奈地甩甩手,右手前指已被勒得发紫,没了知觉。
“你还记得东庄李家的小女儿吗,就是那个叫李丽的!”那个发福的大妈问。
我一听到那个同龄女孩的名字,怔在那里,脚像被镣铐锁住一样,动弹不得。这咒语仿佛也困住了我。
“李家小女儿……”我妈小声嘀咕着。
她注意到我妈的迟钝,迫不及待地绘声绘色地描述,这还不作罢,四肢也不闲着,在腹前拱起两只粗黑的强壮手臂,像个企鹅似的,在人群中歪歪扭扭地转了两圈,旁边的人捂着肚子大笑,嘴里还不停地说:“哎呦,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一直插不上话的花二婶伺机而动,她趁笑站出来,双手稍低地拱在腹前,嘴里嚷嚷着,“哪有你那么夸张,人家的肚子没鼓的那么高。”
看了这逼真的比划,我妈猛然想起,大悟道:“哦,你说的是东庄李家收养的那个小女儿吧。”
发福的大妈像把人引入正轨一样兴奋,啪啪地直拍大腿。
“可不就是她吗?十六七岁跟人跑了,回来的时候大着个肚子,被她爹逼着打掉孩子,关在家里一年都没让出来。”
”这是三四年前的事儿了,当时她可是附近三四个庄的‘红人儿’。”她滔滔不绝地说着。
这本是已经沉睡的酵母,又再次无情地被妇人们挖出来发酵。
“这刚跑出来两三年,你们猜怎么着了?”发福大妈站在人群中间,她故意停顿下来,引诱四下放射出几近渴望“真相”的眼神。
不得不说她很有技巧,停顿时间控制得很好,既不能过长,以免人们失了兴趣,要知道妇人们的话题可多了去了,也不能过短,要吊足人们的胃口。
几分钟之后,发福大妈像泄露天机一样神秘地捂着嘴说:“这刚出去两三年,她竟又找了个男人。”
人们唏嘘一声,像是在吐出什么恶心的空气。
“你们别这样,听说她这次找的还是一个大老板呢。”
“大老板?”有几个妇人异口同声地问,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惊奇,甚至可以说是不相信。
而我的心却也不受控地悬了起来。
她没啥学历,高中没上完就辍学了,家里条件还差,脾气也不好,要说有啥优点,也就长得漂亮。
这是她唯一的优点,但它却一直闪耀在我的童年时光里。小时候,别人一见她就夸她长得好,谈话的焦点就全转在她身上了。那时,我争强,拼命努力学习,搏得了个“成绩好”的荣誉称号,它一直伴随着我,甩也甩不掉。大家好像忘记了我的性别,忘记了我是个女生,忘记了每个女生都爱美。
“哎呀,坏了。”王大妈的尖叫声将我的思绪拉到另一个地方。“上次她爸生病,想借我家的车去市里看病,我……”
然而这么好的一个巴结的机会痛失了,能不心痛吗?
一旁沉迷的发福大妈好似得到了她预计的反应,又再一次回归人群,“不过,好像她当了小三,被大老板的老婆当街脱光了衣服毒打,丢死人了。”
刚才后悔得要死的王大妈长舒了一口气,“她借车的那天,不巧,车没油。”这句话不知是解释,还是狡辩。只是太过无力,苍白。
不知为何,我悬着的心竟毫不知耻地放了下来。
之后,我走了,离开了人群。
刚回到家,我就给男朋友打了电话,拨通之后却没有说一个字,电话那头的他有些焦急,一直在问:“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听你说说话……”
后来没过多久,那个小三跳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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