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的韵致

早晨和我妈聊起我一个初中同学的妈妈，老阿姨处事总是进退有度，心思又细密如发，对小孙孙呵护疼爱不宠溺，我同学和媳妇放心当着甩手掌柜，小两口生活悠哉悠哉。有没有悠哉这点我倒不羡慕也羡慕不来，毕竟凡事都有得有失，个中滋味各自品评，只是提起他妈，老阿姨那个可爱的小矫情劲我每次想起都深觉——妙哉！

第一次见到同学他妈，全班同学估计都印象深刻。那时候我那同学出了名的调皮捣蛋，英语老师好几次被他气的七窍生烟。一日正在上早自习，门外袅袅走来一位长发飘飘、风姿绰约的妇人，那时候身为十多岁孩子的妈，来家长会的普遍都整洁质朴又有烟尘里操劳的老母风范。这妇人装扮素雅，形容清丽，细看几许愁闷，到门口欲语又不知从何说，班主任见状赶快出去迎，关门留我们一众小屁孩各自揣测。

班主任是个女老师，不知门外说了什么，回来后叹了口气，说：刚才是某某他妈来，你们看，挺好的一小女的，给愁成什么样了…此刻全班尚在回味刚刚的风姿丽影和面上愁容带来的遐想和反差，老师一个“小女的”，再加上一句叹其不争，瞬间哄堂大笑。同学强撑淡定却面红耳赤，分辨：怎么了怎么了…

回家和我妈就说，班里某某他妈今天来，真好看，气质优雅，大家都有点看傻了。就是我那同学给她妈愁的不行，一叫学习就吵吵脑袋疼屁股疼，各种毛病附体。我妈说见过她妈，确实是挺好看的小妇人。

第二次有印象见到是几年前看我同学在街上等他妈时候偶遇的。老远就看她身形不比当年苗条，岁月到底在美人身上留下痕迹。她走近，我叫阿姨，她淡雅一笑，眉梢眼角皱出不深不浅的纹。

后来同学结婚，因为住的近也熟识，我妈参加了那场婚礼。普遍评价是我同学高大帅气，新娘姿容总有点相形见绌。后来同学晋级当爸，大家又去道贺。有去的同学说小两口婚礼和满月酒每次都在傻笑，可我妈说同学他妈并没有很欢欣的样子。她和我妈悄悄聊，说那时候儿子觉得这女孩不太可心，这事怪她，一天到晚着急催个不停，甚至训斥的厉害，儿子很心烦，媳妇又热络，一切就这样顺水推舟了。

我那同学继承他爹妈的优点，长的剑眉明眸，挺拔帅气，还能说会侃，想当年他跟个皮猴似的，现在看竟出息的很。一次聚会，有个很熟的女同学开玩笑：早知道你丫的现在这么出息，我都后悔结婚早了…我同学胡扯：我还没领证呢…

再见面就是她带小孙孙去幼儿园遇到。还是那个小女人的矫情姿态，幽幽怨怨的说，幼儿园有个大风扇正对着孩子吹，怎么能对着孩子呢，孩子受不了的…大概是那个夏天热的太过分，幼儿园后来装了空调。我妈说，同学他妈和他爸总是一起去接送孩子，两口子一前一后，妇人是柔弱优雅的小女人姿态，丈夫是呵护爱惜的温柔模样。我说，有个那样的媳妇我也忍不住想呵护。

这两年我妈和这阿姨走的熟络，有时还到家里串门。我同学妈还是会悄悄和我妈说儿媳妇不太懂事，比如过生日她劳心费力的整了一大桌子菜，媳妇连句谢谢都没有啦；平日里也闷葫芦似的，不言不语，来了就吃饭，孩子扔这也不管，就儿子哄“好老妈，别生气啦”…我一边听我妈说，一边又想起了老阿姨说话时的小矫情态，只觉得可爱。也难怪，那么心细靠谱又有涵养的小老太，谁不放心呢，想想我同学一家，真是各人各命。

话说谁家没有点家长里短，能不能平衡就看各自的修养和功夫了。以前不太了解我同学还是个很心善的人，路上遇到有人拿东西太沉他都随手帮忙，每次遇到我就亲切的大老远喊：“老常老常”“去哪呀”“送你过去”…他媳妇到底讨不讨巧不知道，他妈也的确辛苦，但都是凡人，谁没有点放不下的纠结惦念或者说缺点呢。我同学懂得哄劝平衡，既有他的智慧和善性，也和多年妈妈教导耳濡目染和家庭氛围的和美融洽不无关系。

每个人经历的人和事都在造就各自的你。这位老阿姨，也很快在儿孙自有福的领悟里平和了心神，懂得不多干涉，睁眼闭眼看淡一些事，虽一丝幽怨在所难免，倒也操劳的很是欣慰。不管忙还是闲，她每次都给自己打扮的整洁雅致，有时也有掩不住的疲倦，可到底还是好看的。

老去的韵致

人一生最美的青春年华到底是嫌少，十三四豆蔻，十七八花雨，15岁以上就是统计意义上的妇女，28岁不用再交团费。如今90后都自称是老阿姨，40岁以上都不太敢谈姿色，遇有矫情点的都戏称老太婆了，似乎人刚二三十岁懵懂过后转瞬就能老去。拍照也是各种美白除皱叫“照骗”。有天翻看苏菲玛索的照片，年轻时固然美的炫目，看近年的照片该有的岁月痕迹也表现的很坦然。想想法国人普世的生活艺术，很值得借鉴，所谓二十岁活青春，三十岁活韵味，四十岁活智慧，五十岁活坦然，六十岁活轻松，七八十岁成无价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