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张馨之
又临近过年了……
每逢佳节倍思乡,越是长大这种思乡感愈是浓烈……
图片来自馨之随拍我的老家在甘肃庆阳,一个那时我一点都不觉得它是个很贫穷的地方。或许因为除过邻近的几个不大景气的村子之外,再也没见过更繁华的地方,总以为我们村子便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天堂。
村子不大,但人气很旺,除过几户姓刘,姓马人家之外,剩下全是我们张氏家族,因此被称之为碾张自然村。
我有十四个叔和差不多十多个姑,一个叔平均两个儿子一个姑娘。(当然不是一个爷爷奶奶的儿子。是四个没有出五福的爷爷奶奶之子。其实总体算下来我的叔和姑远比这还多,听说男男女女在那个年代也夭折了不少。排行老大的是我爷,说起我爷我要着重说一下他的名字:叫张丰,我就一直很纳闷太爷爷咋就不给我爷爷起名叫张三丰,这名字该多么响亮多么有面儿。还有里院二爷,什么三爷我忘了,冒盖四爷。我爷有四个儿子外加认得一个干女儿。里院二爷有六个儿子几个姑娘我也数不清。三爷有两个儿子几个姑娘我也是记得不大清楚。四爷有两个儿子有没有姑娘我现在也是记得不太清楚。其它剩余的一大部分张氏家族的都是属于出了五福的子孙后代。但往上推算超不过三代又是五福之内的至亲至爱。)这样说来我是不是有点重男轻女思想,女的几乎全记不清,也不是,那时我太小了,后来长大也几乎不在老家呆的原因。
唉,算了,爷爷老一辈咱就不说了,他们都离我们远去在另一个世界享受着更美好的世外桃源生活。
图片来自馨之随拍接下来说说我记忆里老家年的味道。从腊月初八开始就断断续续的开始忙碌了,首先是大扫除。这是我最头疼的一件事,从小没妈的我是家里唯一女性,这些洗洗涮涮的事几乎都是属于我,用大哥的话说,女娃娃心细。我印象里都是一些比我高一半的没用的罐罐盆盆,除了几口装水,腌菜的大缸,也有好多不用的大缸大罐以及大小不一的小坛坛。说良心话全是些没用的废物。但在我现在想来才知道那也是代表农村家庭的一部分体面的家产,用不用摆在那也是撑面。但我每年洗的时候恨不得能丢掉几个或碎掉几个,这样来年也就能少洗几个。因为实在太多了,要花费多半天时间头不抬眼不睁的去一遍又一遍洗涮它们,直到光亮可鉴方可与父亲交验成功。关键是这些常年不用还摆在那儿特招污垢的黑家伙实在是太难清洗了,这一波操作完,我一般都会头重脚轻或脑供血不足。
图片来自网络在同一天,大哥会选择一个阳光充足且避风的地方负责洗床单,被罩,门帘等还有一大堆脏乱不堪的衣服。二哥和父亲负责扫窑洞,父亲用旧的老扫把扫的尘土飞扬,那叫一个场面“辉煌”, 就像三月里的老黄风卷黄土高原的尘土飞扬那么势不可挡,让人鼻口不能同用,二哥用新扫把稍等片刻再扫一遍,然后各处撒上水以便快速消尘,说来也怪,我此刻都莫名的能嗅到那种泥土芬芳的味道。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奋战到夜幕降临时分,尽管每个人已是饥肠辘辘,但剩余的收尾还没做完,就不能吃晚饭。还要等尘埃落定之后我和哥哥们更换窗户纸和炕围纸,大都是用废弃的报纸还有哥哥不用的图画书在土炕墙上粘糊了一圈又一圈,自认为是很美观,很体面,也很有艺术感。记得有一次我和哥哥们把报纸贴倒了,醒目的大标题明晃晃的倒置在土墙中央,被识字不多正再做饭的父亲一眼就瞅见,他狠狠滴训斥哥哥把书念在狗肚子了,我们兄妹看着脚地上横卧的大白狗无辜的眼神三人笑得前俯后仰,父亲也假装威严在哪里强忍着不笑出声来,就这样在炊烟袅袅升起时结束了我们忙碌而充实的一天……
图片来自网络接下来几天就是,磨面一天,榨油一天,杀猪一天。(注:一般都是别人家杀了猪会邀请我们全家去吃杀猪肉和享用猪血片。猪血片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道美食。)宰鸡,炸油饼,炸果子,炸麻花,炸丸子,炸酥肉这几乎是一天的事。(注:炸油饼这天最为神圣,我们简称为过油锅。油锅里一般注入半锅水半锅油,油锅一旦支起就得关掉大门,不能有陌生人进来冲撞,更不得大声喧哗,尤其是站在油锅边的人更不得大声喧哗或口出不敬之言,这是很忌讳的。我记得第一锅出的油饼必须祭献给灶家爷。关于不得大声说话这一忌讳具体原因因为什么我到现在也不懂,偶尔我忘记了因为一个出锅的油炸品会放声欢呼或在压抑的环境里干咳一声,都会被父亲恶狠狠瞪我一眼随之二哥不出声的踢我一脚)。
一晃就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这一天,这天父亲一般会早早安排我们的晚饭。因为他要打发灶家爷上天面圣玉皇大帝,除了祭献一些吃食和水果,还需有一盘洋糖(那时的洋糖就是现在的水果糖),献糖预示着是能让灶家爷吃过嘴变得更甜,好让他老人家升天在玉皇大帝面前为我们家能够美言几句求得来年的福报好运。记得跪在灶前念念有词的父亲最为谨慎小心,一般在一柱香点起一表纸燃起之时,嘴里便开始念念有词,念的词是:愿灶家爷升天好话多说坏话少说。有些人不严谨就会说反,说成好话少说坏话多说,这样据传这一年这一家就会招来不详和祸端,说错的人就要掌嘴三次尽快唤回灶家爷要求重新说一遍……
图片来自网络直到腊月二十七是我们镇上的最后一个集市,这一天父亲和大哥会同时赶集买些时令蔬菜和精选的鞭炮回来。这炮仗的种类很多,大的叫大炮,小的叫挂啦鞭,还有窜天猴,处处精等等。一般买回来的鞭炮由于受潮都不是很好点燃或发出更脆的声响,二哥会把土炕烧的滚烫将鞭炮压置在羊毛毡和席片之间,这样才能在过年那天更好的享受放炮仗的乐趣,也不至于在同伴面前由于炮仗不出声而丢面儿。我一般没有专属于我的鞭炮,只有一两把冒花花的叫做处处精的东西,它不会有声响只是冒个火花,但寿命也很短,不到一分钟我的乐趣就被燃尽了,它也不会伤到我。好的一点比哥哥的炮仗又有耐玩性也就在心里平衡了许多。还有我能享用的就是哥哥放过不发声的并丢弃的个别炮仗,我会将这些个不出声的炮仗积攒起来,等达到预期数目后再一一拆开,将火药用一张白纸小心翼翼的包起来,放置在一块大石头上,用铁锤狠狠敲击它便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我也会开心的手舞足蹈,蹦蹦跳跳 。记得有一次这波操作让我的耳朵鸣叫过很多天,听什么都不是很真切,但我不敢告诉家人,这样他们就会剥夺我这一快乐的权利。想到有关放炮的这一乐趣,现在想来都有些后怕,那些被压置在滚烫土炕上的炮仗随时都会发生爆炸性事件,但那时我们却没有这样的安全意识,反而躺在上面连做梦都是在放鞭炮的美梦。
接下来就是日夜掐指盘算过年时间……
图片来自馨之随拍直到大年三十这一天,我们都会起的很早。我和哥哥们穿新衣戴新帽,预示着除旧迎新,但凡属于我们旧的个人物件都会隐藏起来,塞在一个不被外人发现的地方。这一天是我们最安闲的一天,不用做家务就专等玩耍与吃美食。晚上,我们各家都会做好几个荤素搭配得当的菜品用红油漆盘子端上去爷爷家吃团圆年夜饭,年三十晚上一起聚在一起吃年夜饭这可是我们过年的头彩事。(接下来从大年初一开始,我们都是全家启动每天上顿下顿不在自家起烟火,都去各位叔叔家轮流受招待吃年饭,当然,到我们招待的那天也要早早的做安排,这种年的味道热度几乎要过了元宵节以后)等家家户户人员到齐以后,按辈分不同先是父辈们的礼仪教育,首先是爷爷长子大伯率领他们众弟兄为爷爷奶奶跪地磕头拜年。父辈们先是跪下去叫一声爸我给你们磕头,等跪地三头过后,爷爷权威性说声可以了,父辈们便齐刷刷的站立。接下来就是父辈们给奶奶磕头,三头过后奶奶亲昵的也说好了,好了。父辈们就才有序的站立等待爷爷发令有序落座。接下来是我们孙子辈,由长孙我大伯家大儿子带领说声爷我你磕头,随后我们就参差不齐的趴下爬起,我们三头过后爷爷会给我们发二毛压岁钱,随后就是给奶奶磕头,奶奶一般会打赏我们一把瓜子,几颗糖或花生核桃之类的吃食。接下来是我们为叔叔们按个磕头,给几叔磕头都要先称呼后行礼。叔叔们也会给我们压岁钱。一般在这种情况,我们几个小的一般都喜欢把头瞌在脚地上发出很大声响,这叫磕响头。由于穿的笨重一时半会也爬不起来,有的好不容易爬起来由于失去了平衡而仰面朝天,这样就引起长辈们的过分疼爱多发几毛压岁钱,一般会由二毛钱变五毛。接下来是爷爷的重孙子磕头拜年,他们的操作大多没有严格秩序 有些混乱不堪,但赢得笑声与夸赞最多,当然压岁钱也比我们多几毛。这一磕头仪式结束随后便是开餐了。我和年龄相仿的哥哥们在这时就会跑出跑进放炮或聚堆清点自己的压岁钱。有时为丢掉一毛钱而大哭大闹或找大人们做补偿。(我小时候不大喜欢和女孩子玩耍,因为女孩大多爱生气置气而闹别扭。)在这一过程中我们时不时会用肮脏的小手去盘子里抓一片肉或者其它什么可心菜品胡乱滴塞进嘴里。(这一天大人们不会因为我们不懂礼数而过分训斥我们,一般会递给一个眼神给自家的娃娃让自己体会。)有些大人会喊一声看嘴上的油,我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轮起胳膊用袖子一顿猛擦,早上才穿的新衣服在现在看起来也就不那么新了。有经历的你们应该懂得这时屁股上如果再挨上一脚一定会有冒烟的那种感觉。大人们笑得越开心我们的操作更来劲。
图片来自网络就这样,爷爷奶奶乐呵呵的坐在土炕上与叔叔们边吃边喝商议着什么要等事宜。哥哥们喝酒划拳场面一度热闹,婶子嫂嫂们也在另一桌聊着家常,我和我的伙伴跑的呵呲呵呲上气不接下气。我们闹哄哄的一直要等到深夜十二点的新年钟声一响,每家每户的代表性男人(这里必须是男子)抢先去村子里唯一的一座土庙上去争放第一串炮除除晦气,也争点第一柱香和争烧第一道表以求得来年好运连连,福运多多,随后全家老少所有的人出门看庙旁处是火光连天炮声不断,这吉祥的光像一道佛光金光闪闪,男女老少的欢呼声这其乐融融的景象又是一年好兆头啊……
馨之随笔甘肃兰州无修改
2022年1月29(农历腊月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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