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很久之前就一直在写关于他的故事。
从初中的日记就在写。
认识他是在小学三年级,他转校过来,性格顽劣古怪,他也姓高,班里还有个姓高的,于是我们被称为班里的“三高,”他是高血脂,因为他当时有点胖,另外姓高的同学唱歌时候脸会憋的很红,于是叫高血压,我因为很白,被叫高血糖。我们那时候总是打打闹闹,我打他他不还手,就会揪我辫子。后来我们分班,偶尔遇见也只会踢对方一脚。
直到上了九年级我们分到了一个班。冬天了,学校开始供暖,下了课我就去教室后面的暖气片上面坐着,志远也常跑来挤我。和志远感觉很亲切。
那天的日记我是这么写的:“某年某月某日,晴,晚自习和高志远一起坐在暖气片上的时候,心里有点不一样,可能是心动。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在我旁边很温暖,真是有意思,就该温暖啊,因为坐在暖气片上。”
后来发现高志远总是偷看我日记,下课上完厕所回来就常看到他坐在我座位上看着我的日记傻笑,这一页他翻得已经卷了边。他说最喜欢这一页。有天晚自习,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就给志远传纸条,聊了一晚自习。临放学了,我给他传了最后一句话。“我好像有点喜欢你”我看着他的后脑勺,我以为他会突然惊讶转头,但是他打开纸条以后身体像是僵住了,然后猛的趴在胳膊上。我心跳的厉害,我该不会是要被拒绝吧。
放学铃响了,他还是趴在胳膊上。我心想算了,收拾东西要出教室,经过他桌子旁的时候,他趴着拉住了我的手。软软的暖暖的手。我忍住不笑,他还是不抬头看我,我们就一直拉着手,直到教室的人走光。他终于抬头了,他是在哭。我很惊讶,我问怎么了,然后把他的头靠在我的肚子上。他脸埋在我的怀里,哑哑的说“我喜欢你好久了,在这次一个班之前就喜欢你,我们分在一个班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我一时语塞,只能轻揉他的头发。“我好开心呀”他说。
之后的每天,早上到教室,就看到他在教室等我,他以前每天都迟到的。他来给我送早饭。抽屉里还有他塞的零食。他晚自习也不逃课了,一直撑着头回头看我。他是那么自由,他六点多就来学校等我,中午也不回家,就在宿舍楼下等我,晚饭时间也在陪我。下了晚自习也在陪我。
…我好想他啊,他自由的像阵风,印象里总是骑着车子朝我奔来,口袋里总装着给我的他留着的莫名其妙的小玩意。偶尔会在抽屉角落翻到他偷拍的丁点大的小纸条,里面每次只有三个字“我爱你。”
我曾经和他说,可不可以多写一点,总是这三个字…我想要一封完整的情书。于是第二天收到了他抄的情诗…两张,一张中文,一张英文翻译…信是:“你眼睛闭上,我就死了。你眼睛睁开,我又活过来了。你眼睛眨呀眨,我便死去活来。”
他的话不多,是个很安静的人,但是也很有趣,一张嘴就能逗我笑。他就像个骑士,保护我,别人找我的事他就去打断了那个人的鼻子。然后被罚不能上晚自习。他很不开心,嘟着嘴,撒娇说那你下课来楼梯这找我呀,我在这等你。我怎么能让他等我,我便天天逃晚自习,和他在天台,他把棉衣外套给我穿,然后他穿两件校服外套。
他给我点烟,说他做饭很好吃,要做给我吃。我说那你明天晚自习在家做饭喽,我下了晚自习你来给我。我以为他说他做饭好吃是因为炒菜之类的,我以为他送来的大饭盒是一层米饭一层菜,我还和好朋友吹嘘,“都来宿舍看我志远做的饭!”大家看我打开饭盒,一个个拿着筷子跃跃欲试。里面是满满一盒米饭。大家“哇!”的一声,然后笑我,然后走了。我让小跟班去要点咸菜榨菜之类的,要到一包榨菜。我晚上就这一包榨菜,吃完了一整盒米饭。心里是极甜的,想着第二天要怎么取笑他。
从小到大住的房间都是向北的。没经历过睡觉早上阳光照射的感觉。快要中考。每天都有五点起床去教室学习的。我为了好玩也早上去教室。那时候他也会陪我每次都会买趣多多放到我的桌子上。他喜欢坐在我旁边看我读小说。然后拨弄我的头发。我总是皱眉然后一把抓住他的头发。他就会疼的呲牙咧嘴但是不躲。
冬天。冷极了。我又不爱多穿衣服。他就把外面的大衣阿羽绒服的给我穿。他穿我的校服。一般就是都看到他穿着两个校服。冻得跺脚搓手。而我还是把冰凉的手往他脖子后面伸。他从来不躲。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几乎每天上课都不睡觉了。一直盯着我看。我每次抬头都能看见他看我。然后他就挠挠头冲我呲牙笑。每天下课都会来我的位子和我闹。我本来是特别讨厌打打闹闹的。但是和他却是怎么打闹都不厌烦的。我们两个偶尔会用力一直打对方的屁股。他从来不肯使劲打我。而我却总是打他打得手疼。
记得有次。放了晚自习。觉得很饿。就让他快跑去学校门口给我买吃的。让他送到学校后门去。我在后门等了一会。等不住了。不想等了就回宿舍了。然后上QQ就看见他一直跟我道歉说他不够快没有让我等到。还问我等的冷不冷。
那个圣诞节前几天。我问他喜欢什么什么他说喜欢我我说你别闹。我要送你圣诞礼物的。他惊讶的瞪大了眼。说。什么?圣诞节女的怎么还送男的礼物?!我跟我的闺蜜都在笑。我就问他喜欢什么他还是说喜欢我。然后用手捂住我的耳朵因为我的耳朵冻得很红。我说我送你条围巾吧。他说哎呀不用啦。送什么礼物啊。我送你就行啦。圣诞节那天下了雪。他递给我一个很大的纸盒我在想是什么圣诞礼物呀打开一看是一个很大的很沉的埃菲尔铁塔。我曾经跟他说过我喜欢铁塔。他就记住了。还有一盒苹果香烛。
2012.12.21。传说中的世界末日。那天地上有很厚的积雪景色雪白美到现在我还感叹。我跟他去义乌找少波吃拉面。我们三个人的中午聚餐点。我们三个人经常去吃。和那里的新疆帅哥玩的很好。那天我没穿袜子。磨破了后脚跟。他就背着我到教室。路上好多老师看。他也不管。
记得他一有钱就会把钱给我说让我管钱。结果每次都被我拿去买肯德基,我们两个一没钱吃饭了,他就会大声说“哇高可心!我让你管的钱呢!!”我就边跑边说“我吃掉啦!”有次在学校。头发洗完吹干很没型。缺个拉直板。但是那么晚了哪来的拉直板。我就任性让他想办法。他跑遍了所有卖美发用品的地方。都关门了。他就去跟他亲戚要。结果在他小姨那里要到了个很旧的拉直板。连夜跑到我宿舍楼下。给我弄了上来。
那个寒假,我在外面学美术,情人节,下着很大的雪,他走了半个多小时来给我送礼物,头发湿漉漉的,耳朵和脸都很红,我把围巾摘下来给他围上,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大盒费列罗。吸着鼻涕说“可心情人节快乐”
我们没有熬过那个冬天我变心了我看上了另外一个长的帅气的男生。他没说什么他说你喜欢就行,我没事的。和另外那个男生在一起一周就分开了,因为后悔了,但是我没脸去跟他和好。虽然我知道他一定会原谅我。
初中毕业那天,他校服上只让我自己一个人签了名字。显眼的“高可心”
就这样过了一年。他一直没谈恋爱,也没好好上学。而我却碰到别的男生,我开始了与他无关的生活。
后来那个春天同学聚会他坐在我对面,盯着我发呆。一直不说话,就是看着我喝了点酒,大家聊的比较开了,有人提起头,开始说我和他在一起时候的日子。大家说当时我俩是真的让人羡慕。都在看我们两个,他低头笑,眼睛里带着泪。
散场后我和他站在一起,我说对不起,他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说我当时已经后悔了,但是我不好意思和你说。他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巴不得你后悔回来找我呢。沉默。他说“那换我再追你一次吧”。他又说“你还喜欢我吧?”我哽住我说“这个夏天吧!”“这个夏天咱俩穿上校服,你得在初中学校里追我。”他深吸一口气说“好呐,一定”
夏天过去了秋天也过去了
他像是突然没了联系。
过了那个夏天我就没和他说话,直到和以前初中同学聊天同学忽然和我说“高志远那个事你一定很难过吧”当时在客厅和家里人一起看跑男,笑的不行。
看到这句话我不敢往那里想我也不敢再问可是我已经开始掉眼泪了他在那个初夏出车祸去世了。我跑到房间放声大哭。哭到凌晨开始拼命翻关于他的东西我点燃了圣诞节他送的苹果香烛抱住埃菲尔铁塔翻看每一封他写的“我爱你”
我把烟狠狠的在小腿上掐灭
我拿小刀在胳膊上划了无数道,血滴在地上凝结成血块。我用头撞床头,我该怎么排解?我想了很久我要不要去他坟墓上自杀。
我能想的都想了我想他是不是骗我他会不会在某天突然就出现了我开始决定记成他在骗我。
我每晚抱着他送的东西睡觉临睡前一遍又一遍的摸我抱着有他写的名字的校服我从手机上 同学的相册里 找关于他的所有东西我已经疯掉了。
直到我梦到他,他坐在炉火旁,火光映的他脸很柔,他用温暖的手握住我,捧在嘴边呵气,用心的在给我暖手。他抚摸我胳膊上的疤,“对不起呀”他温柔的说。
我哭醒了。
我开始接受他去世的事实,不再自欺欺人了。那段日子我天天梦到他。
我梦到我们还在学校,课间跑操,他从最后插队到我旁边,和我并排跑,冬天嘴里吹出的热气,鼻尖发红。
我梦到体育课他坐在篮球架下面,孤零零自己一个人。我过去像想要碰他,脑子里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碰不到碰不到碰不到碰不到”。我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他带着歉意的眼神。我哭醒了。
我梦到他和少波说,“高可心的手怎么凉的和尸体一样…我得去问问我小姨还给她吃点什么补补气血”
我梦到他在大雪里,走的越来越慢,雪越来越大,大到我看不清他,他孤零零的消失在大雪里。
每次和人提起他我都会先笑着和人说他给我送一大盒米饭那件事。然后会陷入回忆里我做过很多很多错事,但后悔的事很少。关于他的一切我都后悔我悔的想杀了自己我每年都会去他墓碑旁边坐着一坐一下午我靠在他墓碑旁,和他聊天。
我以前是很怕鬼的但是已经不怕了我知道他会保护我我感觉就像《罪恶之城》里哈迪根和南茜一样
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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