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五年级我转了学校,从村里的小学到市里的小学,第一次有点感受到“高等教育”,确实,老师的讲课方式与态度是有点不一样,怎么说呢,学校与老师贴合我想象中的样子,班主任是位女语文老师,性格温柔,数学老师也是女老师,但十分严酷。
我去学校的时候已经开课一段时间了,语文课本用的是彩色的,课文内容讲的是大概秦岭相关的吧,这篇课文结束的时候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首韩愈的诗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欲为圣朝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课文配图是漫天飞雪下雪压枝头的一片松林,天空色调是灰沉,但那片树林的绿真是绿啊,一直用黑白课本的我在看到那个彩色的一瞬间内心一声“哇,好看”,给我黑白的认知世界第一次带来了颜色,是林海雪原那种磅礴的绿。
对于数学老师,很单一,记忆只有两方面,一方面就是从课本上、黑板上、习题册上钻出来一边给泳池注水一边又偷偷放水的小明们、掐着秒表一会坐公交一会步行每次都选择绕远的小红们、暗自较劲的甲乙包工头们;另一方面,就是数学老师的“棍棒教育”了,打人的工具就是教室凳子坏了拆下来的一条腿,“死亡笔记”就是一本叫《英才教育》的教辅书,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小明小红甲乙包工头,隔三岔五的课上就得剖析他们的内心世界,当与老师剖析结果不一致时就得伸出手挨一凳子腿,戏剧性的是,每讲完一道题,数学老师就说一句“做错的同学把手伸出来”,我在这个环节,从没撒过谎,老老实实挨了一板子又一板子,老师从讲台的一侧下来,绕个圈,挨个打完,再回到讲台,当时我坐在中间的最后几排,看着老师打完了一半的同学,打完了我,再目送老师打完另一侧的同学,心里猜测下次挨打的时间,循环往复。有些脸皮薄的女同学挨一下就开始小声啜泣,记忆中的我每次都得挨个三五下,但从没哭过,甚至内心不觉得为此挨打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哭这个现象本质上是想哭,是情绪的宣泄,是付出与回报不对等的外在表现形式之一。十二岁的我内心深处或许有“做错就挨打,挨打要立正”的意识,也正因此,自觉主动的伸出了每一次该挨打的手,并赶走了所谓的羞耻感,但是啊,随着年龄的增长,好像学会了找理由,劝服自己偷偷收回了该挨打的手,但伴随免于挨打而收回的手的,还有一些羞耻感。
关于挨凳子腿,每节课的伸手挨打像是一个稳定的时间序列,内心早已不起波澜,但就在这平稳的时间序列中偶尔也有那么个脉冲,而这个脉冲的 t = 报道的第二节数学课。第一节课临下课老师吩咐把这单元测试题做了,我自然而然就做了第一单元,第二节课老师讲的时候才心里一惊该做的是第二单元,自然免不了挨一顿凳子腿,这次我一个人站着,全班同学注视着我挨打。做错一道题都得挨一板子何况整个单元测试都没做,于是乎老师投抡圆了凳子腿结结实实的打在我身上,还真是疼啊,疼的我都快哭了,我开始解释说我做错位置了,话还没说完一句“错了就是错了”把我的眼泪顶了回去,同时脑海中冒出了那句“知汝远来应有意”,琢磨着这句话,在琢磨中结束了这顿挨打。
那天,在全班人的注视下我的手肿了,肿的很高,一直烫烫的知觉也不大有,心里满是一些朦胧的大道理,唯独没有羞耻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