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自由的心灵
人的高贵和不凡,就因为有了精神生活,人类历史的进程亦复如是,从蛮荒原始之民到文明开化的人,文明一如既往、绵延不断和生生不息地传承着这一人类的心灵之语,因此,每一个人都是文明之子,都有一个精神的家园,那是神的所在,灵的所托!
高尔基曾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作为精神产物的书籍,应该是文明传承的重要遗产,是人类精神的给养。我的精神之旅开始于真正的阅读生涯,追溯起来,应该是从大学开始,那是一个令人神往的时光:有自由的时空,有激扬的青春,有活跃的思维,也有精神引领的导师。在这自由的土壤中,更让人思念的是一种文化的熏陶,一种自由的气息,它们是我思想和精神多维度发展的得天独厚的条件,是我面向蓝天产生悠远心绪的引子,是我点燃内心精神世界的火苗。
(二)精神的启蒙
曾记得我读的第一本文学作品,也是开启和影响着我整个阅读生涯的书,是精装版的《张爱玲作品集》,那是20世纪的最后一年,我们做为真正跨世纪的青年,心怀大志,希望能胸藏博文。至今,读张爱玲的文字的那种亲切的感受,是那样的自然。
从次以后,接连读过她的小说、散文和各种评论。并逐渐在书市上找遍她的几乎全部作品。也许,每一个人,他的心灵都有唯一的精神家园。而在那时,我固执地认为,张爱玲及其文字所描绘的世界,就是我精神世界的全部,是我心灵的最基本的营养。虽然,她描写的世界是一个比较灰暗阴霾的天空,她的文字所散发出的是一种苍凉和伤感的气息,那都是因为她所生活过的那个轰轰烈烈又惶惶不安的时代所留给她的心灵印痕。也许是童年生活苦难的体验,也许是自己的精神和气质,和张爱玲文字的心心相印,使我深深陷入了她的世界,从而引领我爱上了文学,爱上了阅读,至今,我一直认为,张爱玲,是一个对人性看得最为透彻最为深刻的人,正如安妮宝贝所说的:“谁比谁清醒,所以。谁比谁残酷!”所以,我们不难理解张爱玲文字中流露的悲哀和苍凉感——真实的生命体验。
真实,作为文学的良心,让人感同身受,也因此而动人心弦。张爱玲作品的真实,是一种生活的“准真实”,更是一种艺术的“绝对真实”——对人性,对时间、对世界真实而深刻的生命体认。读张爱玲的文字,是我时刻深深为她文字中的生命体验而黯然神伤,对文字的优美和色润而心驰神往。她的文字成为了我以后阅读生涯衡量的唯一标准,她的思想品味却决定了我整个阅读时间中境界的选择定下了基调,她营造的气息为我整个精神气质定下了坚实的基础。细心的人,读我的文字,就可以看出其中一种浓浓的女性化气息。确实,不错,也许,是童年的生命体验使我接近了张爱玲及其文字,也许,是她的生命体验与我的心灵同构异质罢了。但毫无疑问的是,我童年的生活和对张爱玲的阅读和理解奠定了我心灵中精神气质的基调。
(三)自由的追寻
法国伟大的哲学家罗素在《我为什么而生活》中曾说:“我之所以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活下去,是因为三个理由:对知识的追求和对爱情的渴望以及那种对人类悲天悯人的情怀。”每一个美好而自由的心魂,都渴望并追求美好的东西。在精神之旅的途中,与无数自由浪漫骑士的相遇,使我逐渐走上了追求心灵之光,使我的心灵日渐澄澈、宁静与平和。读余杰、王小波和李敖的文字,让我感受到了在激扬的文字背后一颗厚实博爱的心灵。
余杰,作为北大的一名研究生,以《火与冰》在上个世纪90年代末一石激起千层浪,成为当时青少年的文学偶像,他的《火与冰》也成了当时几乎所有人,从中学到大学到学者的必读书,对时事针砭时弊的揭露,对历史见解独到的批判,对文化一针见血的指正,都是常识性地知识,但在这个常识相对缺乏的时代,却如稀有气体一样弥足珍贵。那种独立自由思考的精神,那种“初出牛犊不怕虎”的性情,那种博览群书厚积薄发的品性,和那种温厚怜悯的情怀,无不深深感召着我,以及这一切诉诸于文字那般掷地有声的美感,无不强烈吸引着我的心灵。他常以法国十八世纪的启蒙思想家伏尔泰的话:“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以我的生命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作为生命哲学来践行。随后的作品,更是对生命、爱情和自由的执著追求和细腻独到的诠释,如《说还是不说》、《压伤的芦苇》《想飞的翅膀》《燃烧的梦想》《香草山》等,读余杰的作品,如沐春风,也痛快淋漓。他的文字和性情,使我坚定不移地认定:一个好的写作者离不开饱览诗书的博学和个体独特的性情。让我的心魂在阅读过程中受到一次次洗礼,让在文学中领悟到一种神圣的存在——爱的力量。
王小波,作为一名当代真正最具有“浪漫骑士”精神的文人,除了睿智的思想,幽默的语言,更有一种文人浪漫的情怀,这些精神品质,都是那个时代尤其是经历了“文革”的一代文人所缺乏的,而王小波以这样的精神气质出现于文坛,无异于惊鸿一瞥,鹤立鸡群。他以杂文集《沉默的大多数》掀起了文坛散文飓风,以特立独行的风格和惊世骇俗的思想者风范在当时文化界横空出世,可谓是为文坛贫弱的身体注入了一味强身剂。此外,作为“文革”中深受其害的“知青”和被耽误的一代人,以独特的身世和经历,用俗世禁忌的性诉说了人性的困境和突围,追求人生质地和幸福的可能性,写下来《青铜时代》、《白银时代》、《黑铁时代》三部曲,大爱无言,王小波用自由独立的人格和特有的内在精神维度,告诉了我们:人应该怎样自由地爱和幸福地生活。自由,是我们幸福的前提,所以,如何争取自由和有尊严地生活。是我们每一个人的问题。
正如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中的著名思考“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一样,王小波为我们解决了“怎样自由和有尊严地生活”的生活和人生命题。因为,那个特殊的年代以残酷漠然的姿态和独一无二的生命阅历和心灵体验告诉了他:“不经思考的生活,是不值得一过的生活。”
李敖,作为台湾孤岛上一名文坛骁勇善战的斗士式文人,以他不为强权誓死捍卫自由的几十年牢狱之灾的经历赢得了世人的赞赏。作为一名自由勇士,以他对古今中外文史哲的融合变通和广征博引的才学性情,以他对权贵不嗤之以鼻和“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风范,以他对女性赏识有加爱怜有度的性灵曼妙,让我们感受到了自由之于生命的宝贵,爱情之于人生的提升。他最为叫绝的不能不说是杂文,机智风趣的语言,睿智精深的思想,宽广博大的情怀,嬉笑怒骂,妙语连珠,酣畅淋漓,快意人生。文章里风趣机智的语言中处处绵里藏针,字字珠玑,在极尽嘻笑嘲讽之能事的文字后面是一颗自由独立,温润慈爱的心魂。骂尽天下该骂之人和事,都是因为人生有爱:爱女性,爱知识,爱真理,爱自由,更爱生命。因为大恨大爱所以大彻大悟,“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正所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在有关爱和自由的阅读中,它渐渐成为我精神的内核和底色。
人,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历史和文化的产物,是这些自由的浪漫骑士,是我所读的这些有关爱与自由的文字给了我精神的营养,它们孕育和哺乳着我,为我在茫茫人海中航行指明了方向。
(四)生命的思考
似乎我的精神所向都是中国文学,其实,不然,相对于这些自由和爱的精神之旅,我的另一个故乡是外国文学,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对当代文学上心灵期盼的失望,或许是心灵对精神品味需求的提升,使我对外国文学情有独钟,也许是我的文学阅读启蒙的品味所决定,也许是外国文学追求的人的心灵的普遍关怀所吸引,它们给我的感受是全新的,文字里的世界是温软湿润、曼妙灵动的,是厚重朴实、呈哲理式的思考的,也是自然淳朴、热烈充实的。让人有了更深沉的思考,更热烈的痴迷,更本真的体验,更质朴的情感。
读米兰·昆德拉这位人生哲理大师式的大师,对人生的关怀和爱的体悟,是我们加深了对希腊神话中“受苦的西西弗斯神”这一人类生命缩影的理解。对人生承受和放弃,皈依和逃离等轻与重式的诸多问题的哲理思考,在其作品中始终如一地诉说,无处不在的嘲讽又不乏“黑色幽默”式风趣的语言,让你在阅读时笑中含泪,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和无处逃遁的困惑,渐渐萦绕于你的身边和心间。他的成名作及代表作《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就是一部以诗化语言和哲理式思考写就的文学大餐。以一对恋人的故事为骨架,串连各种社会和人生问题,引发了一系列的哲理思考。他们过着毫无负重承担的人生,逃到无处可逃遁的境地,爱到相互通透明亮的深处,是如此的痴迷和虚幻,但这样的人生,是我们都梦寐以求的,然而却不是幸福的,而是由于生命的毫无承受,显得虚无缥缈,使得人生因不能承受这如此彻底的“轻”,而黯然神伤地放弃生命。也许,生命因承受责任而厚实,因失去苦难沉重而而缥缈。所以,每一天苦行僧式的生活真实和每一种真实生活的责任和担当才是生命的本然,正像希腊神话中那个以永无止尽地推石头到山顶的方式承受惩罚,生活在永恒苦海的西西弗斯,这就是生活的本然、人生的意义。世界万物都处于一种相互矛盾和统一的状态中。“轻”与“重”就是保持生命的天平,否则,任何一面的失衡,将会是别样的生活,那是米兰·昆德拉在《生活中别处》所诉说的不堪承受的生活,“非”人的梦幻般不真实的人生。
在米兰·昆德拉这里,我们看到了真实的人生:看懂了生命之虚和实,明白了生命虚无中意义之真实。在米兰·昆德拉的世界中,我们发现了人生的悖谬:不断地逃离和背弃现实追寻梦想,又反复地回归和皈依存在保留希望。
而在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文字中,看到的是生命的另一种内涵:欲望、爱恋、青春和痴迷,生命是一个难解之谜,有如大自然的凛然和神秘,而玛格丽特·杜拉斯用爱和欲望之神——爱与性为生命做了很好的注解。像米兰·昆德拉一样,性的美好和无限,让我们有无限的想像力,从而有无边无际的欲望,绝望的性爱,无言的别离,杜拉斯写尽了爱情的本质。美,也许都蕴含哀伤的成分,在杜拉斯的性爱世界,每一种爱,每一次性都描写得那样极致,总是与死神同在。悠悠的情思,舒缓的语调,回忆式的叙事,弥漫着无处不在的哀婉的情怀;优美的语言,忧伤的气息,精致的性爱,诉说着无处可逃遁的宿命。一切都是爱的语言,一切弥漫着爱的气息,一切都呈现出爱的曼妙,读她的文字,使你沉浸其中久久难以自拔。她的代表作《情人》是一部关于生命之爱与性的神话,她因此被称为世界“永远的文学情人”。这一切,也许是“自传式”的语体,也许是灵动的性爱,也许是忧伤美质的文字。
在玛格丽特·杜拉斯的世界里:生命,是那么的美不胜收,妙不可言;性爱,是那么的欲说还休,欲罢不能。
(五)我思故我在
这是我的心魂的神圣旅程,是我的精神故乡,我的天堂。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人,是因有精神的思考而存在,也因有了精神的丰富而高贵。法国著名哲学家帕斯卡说:“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有思想的芦苇。”而生命有无限多种可能,每一种选择就是一种生命的可能,而我,由我选择的阅读,使我这根“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成为了“一根有思想的芦苇”,选择自己的可能就是选择生命的存在,吸取天地之精华,文明之精粹,自然地成长着。
这是我的精神家园,灵魂的故土,是我独特而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是那浩瀚烟海的文化遗产,世世代代人类历史长河中优秀的心魂的传承,给予我脆弱的生命坚实的支撑,在喧嚣浮躁的今天,它如定海神针,使我泰然立于汹涌澎湃的商海社会,身于闹市而心灵一隅永远保持一份世外桃源般的宁静与祥和。
因为,穿行于时空隧道中的我,心中始终怀有那种悠远的情思,永远拥有那份精神永恒的寄托,我深深知道:我们无法决定生命的长度,但是我们可以改变它的宽度和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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