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重不生婆娑

我一生只爱过一个姑娘。

一个姑娘，就是我的一生。

唐朝，陈家谷，陈家院。忽然飞来一只凤凰，连叫几声，展翅飞去，整个院子里霞光万丈，陈家一个婴儿落地了，父母给他取名为“祎儿”。

是的，我本来不叫玄奘，我叫陈祎。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家贫，无法上学，只能去寺院里听老和尚讲经，听得多了，也就喜欢上了佛经，喜欢梵音。

一次，路过白鹿寺，我又到经堂门前听讲。不一会儿，主持长老向群僧提问，众僧面面相觑。我忍不住就回答了长老的问题，长老非常惊异，满心欢喜，劝我入寺。征得母亲同意后，就当了和尚，法名玄奘。

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会与青灯古书相伴，侍奉在佛身边，直到有一天，国王叫我去西天取经，还给我配备了一匹白马，三个徒弟，猴子因为在天庭上杀红了眼，被压在山下，我看到他时，他正盯着一轮月亮看得出神，他说，月亮像一个长得又大又圆的桃子。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问他：“猴子，我要去西天取经，你陪我去吧，路上危险重重，没有你我去不了。”

“反正天大地大，也无处可去，去西天看看也好。”猴子说。

后来，我去找我的第二个徒弟，八戒生性懒惰，因为调戏嫦娥，被贬,但我知道，他只爱嫦娥一个，在凡间骚扰翠兰，只不过是因为翠兰的眉眼长得像她。

再后来，我找了沙僧，悟空、悟能、悟净，终于齐了。

一路西行，到了白骨精的地盘，悟空见妖怪要害人，反手就是一棒，打死了。我知道少女是白骨精，但她没有要害我，她是无辜的。

我对悟空的行为感到很生气，当即念起紧箍咒来，悟空疼得滚落在地上，我知道，这咒语是悟空与水花之间的故事，水花就是悟空唯一爱过的女人，她也是妖精，只不过是水做的妖精。

如来多聪明啊，这世上唯一能折磨悟空的，当然就是因他而死的水花了。

她因我而死，我生生世世受着回忆折磨也是应该，念，大声念，反复念。

滚落在地上的悟空，兀自嘴硬。

这一天，我们来到东方西凉女儿国，国王锦衣华服，被一堆人簇拥在大殿上，我竟觉得其他人好模糊，唯独她一人，在我眼里。

她明眸皓齿，手持酒杯，喊我“御弟哥哥”，那一瞬间，我突然就不想去西天了，我不要普度众生，不要功成名就，我只想留在她身边。

大婚之日，全国上下一片热闹，我心里越来越不安，果然，观音菩萨现身了，说：“玄奘，你贪恋声色淫欲，可忘了大唐众生待你解救吗？”

“众生与我何干？”

“玄奘，身为佛门弟子，却动情思，回头是岸啊，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佛家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我近色亦是近空，何错之有？”

“罢了，罢了，自古情劫最难渡，谅你禅心未泯，着你与徒弟一同西去，日后再想回来，就回来罢。”

当夜，翠屏红烛流苏帐，女王酒意微醺，问我：“御弟哥哥，你当真留在这里了，不后悔吗？”

“西天取经大业还是要去的，只是以后诸般艰险，委屈你了。”

猴子和八戒在外面喝酒，看着这满城的红光，如果当年有师傅的几分勇气，或许结果就会不一样了。

第二天，我们继续上路，只是在每一天的黄昏，我都会回首向东，东方有西凉女儿国，东方有女儿梨花带雨，倚栏盼人归。

猴子说，师傅，你要是想回去就回去吧，这种事，当年俺老孙也经历过，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两件事，会打破你的常规，命里注定的，逃不掉。

我回过头看他，什么时候起，这只猴子也开始讲起宿命论了。

许多年后，我取经归来，再次路过女儿国，我走到曾经分别的地方，在那树早已枯掉的大树旁边，摸着那块她天天等待我归来坐的石板……

路过的人告诉我，这里曾有一个女人一直等着她心爱的人归来……

我重新回到了大唐，继续教化众生，某天，我听到了她在喊我“御弟哥哥”，她说，我们来世再见好不好。

“好”

我们还有来世。

爱不重不生婆娑，念不一不生净土。

晚安，美好的人！

文章首发于微信公众号：月光和鱼